地下室烛火通明，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偶尔闪烁着红色的微光，一阵刺鼻的血腥味袭来，众人本能得捂住口鼻，墙角露出森森白骨，蚊蝇乱舞，不远处有些案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看得人胆战心惊。

“这里哪是什么地下室，简直就是地狱。”

小涵和穆雪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顿时感到心口泛起阵阵恶心，但周围各处全是血腥，只得捂住口鼻使劲忍住，奇怪木黎的镇定，像是看出她们的疑惑，木黎拿出钥匙，打开牢门一一查看。

“这具身体的主人，李慕，以前曾被关进更恐怖的地方，那里每过一刻便有人被鞭打致死，我有过他的记忆，对这些，自然早已看惯。”

听木黎这么说，小涵走上前去握了握木黎的手，“抱歉，让你来这种地方。”

木黎有些欣慰，给了小涵一个弹指，“傻子，这句话应当我说。”

众人越走越深，没想到这个地下室大得异常，奇怪的是越往里面走空气就越清新，小涵和穆雪也难得轻松不再犯恶心。

“难道空气越来越好是因为离炼一越来越近吗？”小涵多了一嘴，穆雪很是赞同。

“他是时间精灵，还是龙神，应该还是有些关系的吧。”

面前的铁门看起来十分沉重，里面发出微弱的呼吸声，还有一些光点从仅有的窗缝里漏出来，木黎拿出最后没有试过的钥匙，轻轻旋转，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空气有些甜腻，夹杂了清新的香气，有个断了一只角的白发少年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架在空中，锁链与肌肤接触的地方有淡淡的光点四散开来，那长长的秀发则倾泻在地上似乎好久没有打理。

“你们……来了……”

房间的烛火剧烈的跳动，瞬间湮灭，月光洒了下来，透过天窗悉数打在那少年和少年身下不知何故长出的细碎植物上，银白色的，清冷的，仿佛诉说着一个忧伤的故事，少年轻喘着气，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看起来十分虚弱。

“炼一！”小涵跑上前去从墙边找到一块石头，想也不想得砸向铁链，眼看无用，木黎闻声催动内力，想要将锁链劈开，穆雪也抽出腰间的剑试图将铁链斩断，费了好些气力。

被折磨了许久的炼一竟然此时有些欣慰，“没事的，就这样吧，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怎么会！你可是时间精灵，时间精灵的时间是永恒的！！”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小涵低吼出声，抓住炼一的衣襟，炼一努力的微笑着调侃，声音里透着虚弱。

“别哭，小涵……你是我为数不多的重要朋友，若是把你惹哭了，木黎还不得打死我……”

小涵啜泣着，有些好笑的擦着脸上的眼泪，带着哭腔：“若是我不哭了，你是不是就能答应我不说丧气话？”

看了看旁边的木黎，征得他的意见，扭头轻声对小涵说：“我答应你……”

他心中澄亮，即便是谎言，也不想让伤感成为最后一刻，他不断长长的头发和身下的植物，是他逝去的时间，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很快就会变成那块冰冷的石头，变回那块没有被雕琢、最初的、小河边的石头，然后长久的睡下去，再不复苏……

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群为他着想的朋友，至于那个陪伴他良久却被他赶走的心爱之人，她也许巴不得他能从这世间幻灭。

房间内的微弱光点开始流动，一点一点向炼一汇聚，月光温柔极了，空气中又弥漫了一股清甜的味道，他轻轻挥动着右手，身下的植物竟然开始慢慢枯萎，再摊开，掌心赫然出现几片薄薄的晶体，好像所有的星光汇聚而成的晶莹钻石，炼一笑着，动弹不得，只能将手微微向前，喃喃道：

“这是我的法力化作的鳞片，李侥将我的血放了大半，此后我怕是没有多余的气力送你们回自己的时空，所幸有部分鲜血滴落在地上，便开出这许多的小碎花来，也还有些许法术溢出四散在空中，你们，带上它……”

小涵轻轻走到炼一身旁，像要去拿最珍贵的宝物，看了看渐渐变得透明的炼一，却有些颤抖，她很害怕，害怕那个将她送到此处来找爷爷的少年就这样消失不见，害怕从此失去珍贵的朋友，她，不想让炼一消失。

木黎似乎看到她内心的恐惧，只是轻轻握住她伸过去的手，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给了小涵莫大的勇气，这才伸手去拿鳞片，清凉的触感，不由得又让她一阵失神，小涵快速将鳞片收了起来。

炼一这才放下心来。

“李侥和路覃上书了皇帝，改变以往龙神祭祀的祭祀仪式，为了完成……她的……心愿，也为了自己能得到永生不死，将我囚禁在这里……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永生……他们，被她给骗了……”

垂了垂眼眸，他不想让他们再次陷入险境，可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自己所能。

“路覃是路遥儿的父亲，也是当朝丞相，所谓的改变祭祀仪式，只会让他们成为实现诅咒的傀儡，只要他和李侥用我的血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结下四星阵，一旦阵法完成，就会催动诅咒，配合祭祀和我体内的龙神之力，会让整个世界的时间精灵彻底毁灭，所以，在最后的最后，你们，必须要破坏那四个阵法……”

炼一的身体越来越淡，凭空出现了一枚透明手表，吸取着他的生命，手表也在慢慢变化，像是时间在倒流，表上的花纹渐渐消失，变成透明石头……锁链穿过炼一渐渐透明的身体，稀稀拉拉的落到地上。

小涵登时有些着急，上前想要接住落下的少年，“炼一！”

穆雪也赶紧帮忙，幸亏木黎及时闪身上前才稳稳接住，将他轻放在墙边，让他有所倚靠。

扭过头异常温柔的看向她们，“不要担心，我只不过是没了维持人形的法力，在这个地下室，法力消散的算是比较慢的……”

“炼一……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让你不消失吗？比如，比如喝我的血啊，比如，比如吸收天地精华！或者，你不是由思念幻化的吗？我们，我们许愿不就好了！”

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没用的……”，炼一轻轻闭上眼睛，“我少了一只角，不是完全体，根本没办法靠许愿……此前也不过靠着吞食你们的记忆才生存了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来，成为了时间精灵，最后却被时间所支配。

“那！那再把我们的记忆吃掉就行了！你……你不能消失！”

炼一有些吃惊，“你……不怪我吗？”

“怪你？怪你什么？”小涵帮炼一整理了散落脸颊的头发，就像小心翼翼照看着刚出生的弟弟般，“是你让我遇见木黎，遇见我此生所爱，也是你代替我珍藏了他的记忆，最后还是你让我们聚在一起的，不是吗？”

许久不说话的穆雪也难得温柔，“你那也不叫吃掉记忆，准确来说只是把记忆放到包装袋里，也没有多大损失。”

小涵和木黎皆是一笑，“对啊对啊，没有什么怪不怪的，你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

炼一温柔一笑，内心的忧伤慢慢减淡，“能遇到你们，真的是我此生所幸，但，还是要说再见……就让我最后给你们一个礼物。”

苦笑一下，炼一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像一层玻璃：

“你们破坏阵法之后，阵法中残存的法力会和鳞片产生片刻的时空波动，只要你们把阵法破坏掉，就能回到自己的时空……祭祀结束之后，路爷爷，也能回去……”

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融入到空气中，枯萎的花草瞬间消失，一块小石头啪嗒掉落在地上，月光静静地照耀着，如同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炼一！！！”

小涵撕心裂肺想要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拾起那块小石头，久久不能平静。

身后突然有无数侍卫涌了进来，是李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