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琳,你醒醒吧,贺老师守身如玉等她几年,如今还在办签证准备去美国看她。谁也不可能替代得了她的位置。”欣阳说罢,默默等待着时琳的爆发。
时琳只神色呆滞地撕咬着鱿鱼圈,腮帮子都塞得鼓起来,想是一口也吞不下去。
欣阳把时琳手上的鱿鱼圈拿走,倒一杯茶递到她手上。时琳喝了一口茶,眼圈红起来。
“你这样不累吗?连我都替你累。”欣阳叹口气说。
时琳一边哭,一边把满嘴的鱿鱼慢慢嚼碎吞干净了,又一口气灌了两杯茶,拿过纸巾擦干净脸,说:“没事,虽然没人能替代她,但是有人能替代贺老师。”
欣阳愕然。还真有时琳这样撞南墙一百遍也不肯心死的。
时琳含着泪笑,说:“我就不相信,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跟他分开那么久,去完欧洲去美国,她是有多自私啊。这么自私的女人,总有一天会为了她的野心甩掉贺老师的,我就等着看。”
欣阳揉了揉太阳穴,说:“时琳,我也出了国,可说实话我没啥野心。”
时琳意识到自己的话产生误伤,握住欣阳放在桌上的手腕,说:“欣阳姐姐,你不一样,你念完书是会回来的对吗?可是那个方薇薇书早念完了,又跑去美国工作,分明是不打算回来。”
欣阳抬起被她握痛的手腕,理了理头发,说:“时琳,就算她不回来,贺老师可以去美国啊。只要他们决定在一起,距离的问题不是问题。你从今天开始,接受这件事情,你跟贺老师没有可能了,快收拾好心情,趁着年轻,找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吧。”
时琳摇头,说:“不,我就是不死心。”
欣阳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说:“时琳,你要想清楚你这真的是爱情,还是得不到却非要得到的任性和不甘心?你并不多么了解贺老师,甚至谈不上有像样的交往,只是因为你得不到,就一厢情愿地以为非他不可。从小到大,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爸妈的宠爱、想读的大学、理想的工作,你从未失手过。所以你以为,你想要一个人也必然能得到,必然要得到对吗?你这是在平白消耗自己的青春,不仅傻,而且对自己很不负责任,同时也打扰了别人的生活。”
欣阳从未对时琳说过这么重的话,她一向习惯小心翼翼地兜圈子哄着她,可是现在她想彻底地敲醒她。
时琳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欣阳,在欣阳的眼神中看到了比这些话更强硬锋利的意味。
时琳双手托住脸颊,抬起头看着天空,有两只鸟儿正忽扇盘旋着飞过,她看了许久,低下头来,用手指转动着桌上的茶杯,说:“欣阳姐姐,是有一句话,说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可贺老师不是因为我得不到才好,他是真的好。我读大学四年,还没见过哪个男生,像他这样温和、自律、勤奋又有责任心。并不一定需要深入交往才能知道一个人是怎样的,有很多事情、很多机会,都能让我了解他。结婚就是女人的一辈子,我想要一个优秀的人,这有错吗?”
欣阳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慢慢吸收了时琳这段话。她在心底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温和、自律、勤奋又有责任心”这些好词细细品过,深重的哀伤自她心底深处浮上来。末了她又有些微的感叹,原来时琳并不是懵懂无知、为爱昏头的任性女子,她的理智其实远胜于自己,只可惜差了一点运气。
服务员送来了米饭、汤和其它菜。欣阳为时琳装好汤,放到她面前,说:“你没有错。喝汤吧,是姐姐还不够了解你。”
时琳说:“欣阳姐姐,那你支持我继续等他喽?”
欣阳迟疑片刻,说:“我不支持,可是如果不等他会成为你人生很大的遗憾,那你只能自己做决定,不要被我影响了。”
她顿了顿,又说:“这样优秀的男生,可能是不那么多,但一定还有,只是我们的运气不够好,没有遇到。”
“欣阳姐姐……”时琳拉长声音,瞪大了眼睛,说:“你已经有我哥了。”
欣阳扒了一口饭,笑笑说:“吃饭吃饭。”
一顿饭的功夫,时琳想尽了办法想把话题扯到她哥交代的事情上,可是欣阳半句也不接,绝口不说。
时琳头痛于无法跟她哥交差,又终于明白她哥为何会史无前例地求她帮忙了。
离欣阳回美国只有3天,她正在整理行李,门铃响了。响了许久,欣阳才想起来妈妈去锻炼身体还没回来。是不是妈妈忘带钥匙了?她急忙奔到客厅去开门。
门外站着时辉。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说:“我来啦。”
真像是个陌生人站在面前,欣阳的心跳甚至都没有加快,以往总是瞬间澎拜的热血此时如同被冰镇着,半丝没有翻涌。
见她好一阵子没有开门的动作,时辉笑嘻嘻说:“快开门啊,是不是太惊喜了?”
欣阳面无表情地拉了一下门把手,把门打开,找了双拖鞋放在门边,便自回房间去继续收拾行李。
时辉放下东西,在客厅呆立了一会儿,悻悻地挪到欣阳的房间,站在她身后,没话找话地问:“收拾行李哪?”
欣阳头也不回,只说了句“是啊。”
时辉蹲下来,凑到欣阳身边,说:“我走那么久,你都不给我打个电话,一点也不担心我啊?”
担心?你担心过我吗?欣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头的无名火起,觉得再跟时辉拌嘴吵架完全不值得,她真的够了,够得不能再够了。
据说多年的夫妻都会熬成这个心如死灰的样子,区别是那些夫妻多数会身心枯槁地继续熬下去,而她若是不想熬,便可以马上从火里打个滚跑掉。
她冷冷道:“担心你什么啊,你不是好好的吗?”
时辉拉住欣阳在行李箱里忙碌的手腕,想让她停下来好好跟自己说话。
“别碰我!”欣阳却猛然暴怒,迅速把手用最大力气甩开。她没法静静从火中撤离,而是像火里炸开的栗子。
时辉被甩得向后一仰,用一只手撑住地板,不能相信地看着欣阳。
欣阳在心里说:“是不是又要摔门而出,摔就摔吧,反正家里大门质量好,经摔。”
时辉慢慢站起来,又慢慢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目光仍直视着欣阳,神情复杂地说:“欣阳,你真的变了。”
是的,她变了,如今她确实知道人生还有其它可走的路,还有其它不应该辜负的期望,一直以来,是自己负了亲人,负了自己,这种一条路走到黑的傻瓜,她再也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