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时辉照常又来电脑城跟曾荣一起看店。他已经在另一间公司里找到了研发部门的工作,他从前负责开发的星航英语的一些项目案例,让他在求职的路上一帆风顺。
虽然是他主动离职,余航倒是一次性补了一笔金额不小的奖金给他,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离开。
“时辉,快看快看,你要是没走,以后说不定就能发财了。”曾荣连连拍了时辉肩膀几下。
时辉这才留意到面前电脑上的视频新闻播报,抬眼看着屏幕。
视频节目主持人用播报娱乐新闻的语调介绍着最新财经动向:“欢迎收看今日财经动态……星航英语A轮融资成功……”
新闻发布会上,主持人正邀请裴民、风险投资公司负责人和星航英语创始人余航一起上台。余航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民身后,落座后采访中的每句话都说得十分谨慎。他并不像想象中应有的那样激动而澎湃,脸上是跟以往一样冷峻的神情,眼中却没有了在网站快倒闭时也不曾失去的锋芒。
“曾荣,你觉不觉得最近各种自媒体都慢慢开始起来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时辉仔细看完了这段完全由自媒体人自己完成的网络视频。
时辉说:“我想拿些工资出来做一个小工作室,就交给你打理吧,给你足够的决策权。”
“让我做?真的这么相信我?”曾荣张大了嘴,如坠云中雾里。
时辉说:“你以前那些网络推广的活不是一直干得不错吗?对自己有点信心。”
曾荣的信心已在瞬间拉升,做出指点江山的手势,说:“是啊,我可不是白在这浪里扑腾了那么久,那些水军什么的太低端了,我会展示出高端的做法。”
过几天,他带了周茉莉去到电脑城附近一处小办公室里。
周茉莉欢快地在还没装修的办公室里转着圈儿,难以置信地说:“曾荣,这真的是你的新办公室吗?
“也是你的办公室。咱俩是搭档,最佳搭档。当然,还有你辉哥。以后这里就是咱们说了算。”曾荣踌躇满志地说。
周茉莉说:“真的啊?真的行吗,这里的房租肯定比电脑城贵吧?我可没法弄到投资呢。”
曾荣说:“不用你找投资,你就是最重要的项目。我打算先把你给捧红,作为我们工作室的第一个成功案例。”
周茉莉满眼亮起了星星。
这是时辉给他出的主意。那天时辉想着如何让曾荣把已经回不去的“涵芸”忘掉就好了,启发他说:“其实你不觉得你跟周茉莉挺合适吗?你们两个都咋咋唬唬的,还都满脑子想着挣钱。”
曾荣抓抓脑袋,说:“合适?那种合适?”
时辉说:“你想发展成哪种"合适",就想办法发展成哪种"合适"啊。”
曾荣竟有几分羞涩,说:“茉莉这姑娘是很好,但我不知道怎么行动啊。”
时辉说:“那你就投其所好呗,她不是最梦想做代言,当演员嘛,现在开了这个工作室,第一个项目你就先把她捧红。”
曾荣嘀咕着:“既把茉莉捧红,又可以小试牛刀,那确实是一举两得,但她要是红了还能要我吗?”
这确实不好说,时辉说:“你都被甩了18遍了,就算再被甩一次也能抗住吧。”
曾荣又琢磨琢磨,得意地摸摸后脑勺:“这工作室要是能把她捧红,说明我就快发展壮大了,就离成功不远了,那她为啥不能考虑我呢?”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气宇轩昂的阔气模样。
又是个周末,时辉来G市看欣阳,他们找了个寻常公园去逛。他跟欣阳一起出去玩从来不挑地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哪里都好。
划了一会儿船,游人皆上岸吃饭去了,湖面如镜,偶尔有小鹅和鸭子跟时辉比赛划桨,漾出大大小小的一圈圈水波纹。
临近正午阳光猛烈,时辉划到了树荫下,他看见欣阳微笑着,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的身上,柔软的发丝在她耳畔自然地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形,风轻轻一吹,便飘到她白皙的面颊上。
时辉在一袭临水的柳枝旁慢慢停了下来。
欣阳正笑眯眯观察着与船一起前进的小鹅,察觉到船停下来,被小鹅果断超过了。她转头看看时辉问:“怎么不划了?”
时辉跟旁边的垂柳做出了同样的造型,他低头积蓄了足够的勇敢,终于抬起头看着她,说:“欣阳,嫁给我吧。”
他仍然像几年前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模一样,用的是祈使句而非疑问句。
只是那次欣阳全身抖得厉害,说不出半句话,而此刻她从头到脚稳稳当当的,只像是有杨柳风拂过心尖,痒痒的,暖暖的。
“好啊。”她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地脱口而出。
据说人体细胞每隔7年更新一次,如今的她和他可以算是两个新人了。
时辉说:“欣阳,我不太会说什么誓言,唯一想对你说的是,今后,我都会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小鹅在欣阳身边扇起了翅膀,欢快地让羽翼掀起片片水帘。
据说爱情只是化学反应,但是,她总相信它能比化学反应更长久。据说爱情只是冲动而并非理智,但是,她总相信它倾听了自己内心最真实无误的声音。
有时候,誓言能让爱情更有分量,有时候,誓言让爱情显得虚无缥缈,以誓言开始的爱情,常常以指责誓言为结局。
但是,关于爱情的一切誓言,仍然是她觉得世间最美好的语言。
她和时辉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发愁地说:“我的户口本还一直在我妈那锁着呢。”
能交换出户口本的,大概只有房本了。
两人一起仔细挑了一个不会有差错的黄道吉日,时辉带上Z市一个新开盘小区的户型图上门了。
上门之前,欣阳说:“辉辉,这么些年我都没有工作,回来这阵子也还没什么像样的积蓄,不能跟你一起分担,我挺内疚的。”
时辉摸摸她的头说:“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他们看中了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那里靠近地铁,上下班交通很方便。小区花园面积挺大,可以散步运动,还带了优秀小学学位。唯一的缺点是贵,按照时辉眼下的存款数字,暂时只能买一套面积不大的单位。
欣阳说:“没事,我们以后可以小房子慢慢换大房子的。我才不相信我以后一直是这样的工资。”
欣阳妈妈看了一眼户型图就扔在了桌上,说:“两房一厅?还这么小的面积,那是住麻雀呢,让人家笑话我家女儿从美国回来住这种房子吗?
姐姐欣平也在旁边推波助澜,说:“欣阳,房子小太憋屈了,你以后就知道了,像你这种不随便扔衣服的,每年换季节的时候还要把过季的衣服打包,再把下一季的衣服从袋子里翻出来,挂进好不容易才腾出来的衣柜里,多难受啊。女人必须有大大的衣柜和鞋柜,足够放进一年四季的衣服、包包和鞋子。”
欣阳妈妈不容置疑地说:“至少要买三房。欣阳的名字必须要加上的。”
时辉说:“阿姨,我现在暂时还不能答应您,我会再仔细算一算。名字方面,您要是不放心,就只写欣阳一个人的名字吧。”
这般如同讨价还价了一番后出来,欣阳心疼地问:“辉辉,你难受吗?”
时辉笑笑说:“这种充满希望的难受,再多一点也不怕。”
欣阳放心了些,说:“不过,房产证不能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我妈是高兴了,可你妈难受又有什么好的。”
她终归也不忍心让那个把时辉生出来的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