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太干净了。”老帝君摇摇头,“看不出来。”
“那,我是否需要提防他?”即墨被自己的爷爷这么一出吓到了,忙问道。
“或许是我多心了,他有这虚空之境,气息比一般人纯净些,想必是应该的。没事了。”老帝君提了提他探看古浪的原因,这是即墨也早就注意到的事情,因此她倒是没有在意。
“每年这个时候,那个人都要来找你吗?”即墨更为在意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嗯,他每年来找我都是寻求自己的解脱。有些怨恨,随他去吧。”
“哼,说的轻巧。”
老帝君还要继续劝说她,却看到古浪渐渐醒转。二人十分默契地闭口不言。
古浪醒来之后便看到面前摆着一杯水,老帝君冲他真诚地笑道:“抱歉,本尊是探探你的仙气。你知道,对阵恶魔道的仙人至少得洗髓成功才好。”
他点点头,心下自然有别的想法。不过显然人家都为自己的唐突道歉了,他不好再多想,反正至少自己在这老帝君眼里过关了。
“嗯,爷爷,您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五蠹吗?”即墨想了想,问道,“我们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只听辛荑的话,难不成我们找个辛荑来啊?”
“其实,我们也可以做饵,不过至少得找到能吸引五蠹来的点。”古浪也补充道。
“其实五蠹的确只听辛荑的话,他智计出众,恐怕一般的饵他上不了当。”老帝君却站起来去一个壁橱之中取什么东西去了,“世人皆道辛荑早已身死道消,其实不然,她至少还有一缕神魂留存于世。”
说着老帝君拿出一个布包朝他们走来,掀开便看见一卷竹简,老帝君将竹简铺开,“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传记,这整卷书,都记着战神辛荑。”
即墨古浪十分惊讶,这烛九阴如此惦念辛荑的吗?
老帝君却忍俊不禁起来:“世人皆说龙生性淫,可他们都不知道,烛龙一族的族长曾痴恋一女子半生,到女子死后也因为相思之疾,郁郁而死。”
“竟是如此!”即墨显得更为吃惊。
老帝君点点头,娓娓道来封存在上古历史中的那段往事······
辛荑此人,严格来说,和昊天乃是一人双面。他们都是盘古的巨大身躯消弭于世间而遗落在混沌中的精神所生。
昊天上帝,乃是盘古精神中象征真诚、理解、无私、智慧与正直的意志所化。他就好像一个没有任何**的神明,一直以来都从没有表现出除悲悯之外的情感。因此他能不偏不倚地创造出这个大千世界。
而辛荑,恰恰相反,她是盘古大神的欲念所化,她有求知欲、求胜心、还有**--她自从出了混沌便开始毫不停歇地与人斗法,不仅提高自己的斗法神力,甚至踏遍了世间的每一寸土地。
那时她的求胜心占了所有**的上风,直到她遇到第一个无法打败的人--昊天。
辛荑这个人十分较真,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昊天,可惜都落败而归。
越败越战,越战越勇。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竟在一次次的挑战之中,爱上了那个永远悲天悯人,却从不小看自己,认真对待每一次战斗的神--她有许多手下败将都栽在了轻视她这一关。
可是,昊天此人全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更何况,他一直都把辛荑看做自己的妹妹--毕竟是他把辛荑带出了无边混沌,他对辛荑的感觉,永远都是看待自己的子民一般。
辛荑在一次又一次的胜迹之中打出了名声,招揽了一批拥趸者。起初她只是带着自己的拥趸者去寻找对手,打败对手。可后来,她却带着这群拥趸者们帮昊天开疆扩土,镇压恶神。
但是,辛荑又不算是昊天的绝对下属,她仍然会时不时地去挑战昊天,然后被昊天打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被自己的**和求生欲折磨的痛不欲生,每天都好像有两个自己在拉扯:一个说去战斗,一个说放下刀剑······
直到有一天,五蠹知道自己尊崇的主上如此痛苦,便给她出主意,让她色诱昊天,让那尊神明爱上她,然后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算是一种胜利。
辛荑觉得自己从未尝过如此胜果,自然便依着五蠹的话去做了。
五蠹为她出谋划策,何时出行,何时发出挑战,又在何时恰好显示自己的柔弱······终于,昊天陷入了她的柔情陷阱。
辛荑也沉浸在了完美的爱情中,二人相亲相爱。辛荑自然也心甘情愿为他驱使,帮他镇压一次又一次的叛乱。二人还携手共建了恶魔道。
辛荑与烛九阴的挚友感情也是在一次又一次并肩战斗中磨砺出来的。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昊天有了**后,其他的**也在疯长--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打开**的阀门如此容易。
他作为创世神,有了七情六欲,行事再难以保证公平公正。
甚至,他已经不甘于成为一个孤独的秩序维护者,他的权欲是继**之后更突出的欲念,他要做天下的帝王!他舍弃掉原先鼓励各界自行繁荣的理念,要成为各界的绝对霸主,要各界俯首称臣!
我们的创世神不再公正,我们的创世神拥有了绝对的杀伐决断,那么是不是如此欣欣向荣的世界将不会再有?
所有人都将生活在权欲的乌云之下,没有自由,甚至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不定什么时候惹昊天生气我们就神魂俱灭了!
这股恐慌很快便蔓延到了四海八荒。
终于,大家都受不了了,一同偷偷起义,子民推翻昏庸的帝王,众神魔穷尽自己所能引诱拥有**堕入魔道的昊天在天外天享乐,不要出世。
可是没有人能消灭他,他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时候,辛荑本来不相信自己深爱的昊天会是人们口中的恶魔。
她镇压了恶魔道一些逃窜的大魔兽后,曾经到天外天,想要质问昊天人们所说是怎么回事。
却看见昊天在与几个美人把酒言欢,他口中叼着美人们为他剥好的葡萄,对辛荑很是轻蔑地笑,还对她说:“你若能像她们这样服侍本尊,本尊怎么舍得让你南征北战?”
当时辛荑就被气的离开了天外天。心碎不已的她想起烛九阴曾对她说过,有一个地方可以剥离神的情丝,让神彻底遗忘这份感情,却让它永远流传下去,以证明这份爱曾经存在过。
辛荑便去了那个地方--她最终依然舍不得她付出一切的爱情随风而逝,她决定把这个故事挂在那个隐秘的地方,悄悄流传。
再然后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辛荑请求昊天最后去封印恶魔道,让恶魔们永生难出那个空间。
之后燃尽神格封印昊天--没有人能杀得了昊天。
可是,无人知晓,辛荑还有一缕神魂,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隐秘的地方。
“所以,辛荑的情丝,至少还活着?”
即墨第一次听到上古神的爱恨交织,心中对于辛荑如何劝动堕入魔道的昊天去封印恶魔道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了--大约是因为昊天心中还有的一抹爱恋,辛荑也是他真真切切爱过的人啊。
“对,所以,你们可以去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些辛荑的气息,引来五蠹。虽然在那个断情石上挂着的情丝是会隐没所有主人气息的,你们真的只能碰运气。”
“那地方在哪儿?”即墨心直口快。
“昊天被封印之后,天地间曾有一次大变,天外天附近都变了模样。那地方,不知漂流到了何处。”老帝君摇摇头,“这里是方外谷,就是离天外天最近的所在,也是原来保存辛荑情丝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帝君是来这里寻找辛荑的吗?”古浪很是好奇老帝君看样子好像常住于此。
“哈哈,非也,老夫是随便寻个闲适地方,安度晚年。”老帝君爽朗大笑,又冲着眉头不展的即墨道,“你娘的祖先原先是辛荑的侍女,辛荑死后她才去鹊山定居。我知道剥离情丝那天辛荑带了她去,还是你娘告诉我的,也许她们这族有什么秘密,你也该回去看看你的外祖母了。”
“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即墨郑重地谢了祖父,正欲告辞--天地浩劫的降临迫在眉睫,可他们的诱饵却需要运气去寻找,还是抓紧时间的好。
老帝君却说她最近受伤并未痊愈,先留几天,他来给她疏通一下经脉再说。
几日过后,即墨终于恢复了十成十的功力。而古浪也被老帝君照顾了一番,终于可以驾驭一点微弱的火法术了--仙人驾驭仙气,再不会受灵根所限,古浪也着实算朵奇葩了。
二人一切准备就绪,便踏上了北边鹊山之行。
天朗气清,微风拂面。
古浪想着昊天辜负了辛荑的一片情谊,他对一个女子珍而重之的感情弃如敝履,心中突然觉得十分烦闷,有一股燥热驱散不得!
眼睛不自觉地看着前面的红衣女子,想到她在云雾中曾游说自己去追求别的仙娥,心中越发得不舒服--自己绝不是昊天那种三心二意之人!
他的心中好似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告诉即墨!告诉她!你会珍惜她!你不会辜负她!
“即墨。”
“何事?”
“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
“呵,喜欢什么的,不都是情丝作祟吗?你没看见辛荑跟昊天的下场吗?”即墨转身对着古浪道,“我说过,我不需要伴侣,不需要情丝的牵绊。”
“我不会的,昊天是由于太过纯粹,才在七情六欲生出之前未能把持住自己,我不会的!”
“不,所有人都会移情别恋。”
即墨的表情越发苍凉,不知道是想起了辛荑一片痴心错付,还是想到了她的母亲--这几次与即墨同行,古浪早就推断出她的母亲是她的伤痛所在,再想到她对自己父亲的态度,约摸她母亲的死也跟她的父亲脱不了干系。
“可是你的曾曾祖父终其一生都爱着辛荑!你为什么不信我也可以?”古浪不由得声音提高了几分。
“哼,是吗?那怎么会有我?”即墨嘲弄地看着古浪,“对于我的曾曾祖母而言,难道,夫君爱上辛荑,不是负了自己吗?”
“那是······那也许,不是真爱。”古浪想了想,“我会一直喜欢你,不会变心!”
“呵,我不需要,更何况,不是真爱都能一起生孩子,你们男人,都是如此随性之人?”
“······不管他们,即墨,我在凡间见过无数貌美女子,也见过无数红衣女子,却都敌不过那日你在临渊台上闲适自在的惊鸿一瞥。”古浪沉默了一会儿,十分平静地开口道,“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随意。”
“也许喜欢你,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
“······”
古浪坚定地看着她。
即墨感觉这番表白与弱水之滨不太一样,但具体哪儿不一样,她说不上来,大约是这个男子,好似褪去了昔日的弱势,收起了所谓的温柔攻势,让人无端生出了一抹踏实?
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平静如水,没有最初表白时要溺毙人的温柔,但是却多了一丝深沉,仿佛是在告诉自己:我是认真思考过才决定继续喜欢你,你接受与否,我无力干涉,但请你不要揣度我是抱着其他目的才来向你表白心迹。
“随便你,与我无关。”
即墨深吸了口气,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辛荑,想到司命写的无数爱恨情仇······女子,果然根本不需要情爱的束缚。
她强压下自己心中那么些许悸动,十分镇定地转身朝鹊山的方向走去。
我,真的不需要,不需要去依赖别人!
小时候母亲告诉我的,不要去依赖她,不要去依赖父亲,脚踏实地修炼,只有自己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我也不需要去依赖一个有好感的男人!不需要!
即墨看着天空,脚下一步步地走着,好像有些仓皇而逃的感觉。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受到了那个故事的影响了吗?为什么现在想来想去,都在想后面的那个人,那个弱到不起眼的仙人呢?
古浪在后面亦步亦趋,二人走着走着,便看到前面有个着黑衣的人影,坐在那块墓碑之前,喃喃自语。
墓前放着一把清雅的兰花,三炷香的烟袅袅上升,在空中打着一个又一个圈。
那男人转头看着即墨,眼眶泛着红,想必落了许多泪吧。
即墨看到他转身就走,却被古浪拉住。
那人说:“我来给你娘上柱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