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琬皱了皱眉，有些不懂，她开口问道，“本宫看那柳大人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他这府邸几年未修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的衣服上打的补丁也是真真切切的。”

“他说到那些灾民的时候，眼里的痛惜与怜悯也不是假的，不就是问个水坝的情况吗，为什么不可以？”

殷素琬问这话的时候眼眸一眨一眨的，一副求知好问的样子，仿佛完全忘了之前在路上她还怪过慕祚冷血无情。

慕祚看着她纯澈的眼眸，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前只觉得这丫头太重感情，太心软，没想到现在竟是连仇也不记。

太容易相信别人，这样太容易被人伤害利用，太傻，可傻到让他不忍心。

他难得耐心地教她，“有些东西不能只用眼睛去看，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并不是说柳清风会说谎，只是本王不信他，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虽然他不问柳清风一方面确实是不想打草惊蛇，另一方面确实是觉得柳清风不会说真话，但个中原因刚刚接触这官场的小姑娘是不会懂的。

况且就算他说，小姑娘也未必会信，她得自己去发现。

许是好久没有跟慕祚平心气和地说过话，殷素琬猛然听到他这么长一段类似于教导的话有些懵。

“这些都是暗卫们去查吧，我们要做什么？”殷素琬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重新开了个话题。

小姑娘大概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就像个好学的学生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夫子。

本以为小姑娘在马车上下的那个决心会维持地更久一些，没想到现在就破功了，那他也不打算给她缓冲的时间了。

慕祚勾唇，扯起殷素琬熟悉的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低沉，“早点睡，明早就知道了。”

殷素琬脸一瞬间有些红，这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慕祚说完就走出了院子，唇边还是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好一会，殷素琬拍了拍自己的脸，从刚才两人的对话反应过来，这本不是他们两个对立的人该有的一番对话。

可她从慕祚说了水坝偷工减料那一番话后就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用了当初在岛上她向慕祚请教的语气，慕祚竟也耐心地回答了。

她感觉有些不真实。

可更不真实的是，她竟然觉得慕祚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明明他几个月前才屠了苏城全城，一个活口不留，明明阿初给她的信上列了一条条他草菅人命的罪状，明明前不久他才冷漠地拒绝了给拦路的流民食物。

其实，这一路她有在想，如果当时她给了那一行流民食物，可能是害了他们，大路上的流民这么多，只有他们有食物，大概会被其他流民疯抢。

她不敢想这是慕祚不让她给流民食物的原因，只一味想归咎于他冷漠。

可现在这个念头却越发地清晰。

是因为他说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么？

殷素琬耷拉了嘴角，她和慕祚大概真的差很多，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他这样的脑子，她越来越觉得可能她和阿初还没倒，是因为慕祚还没打算动他们。

她可能只有武功这一点能比过慕祚了。

不知道真的到了撕破脸的那一天，她用武力镇压慕祚有没有用，逼着他放过她和阿初。

不过，这种想法殷素琬也只是在脑子里藏了许多不明白的事的时候想一想，这到了那一天，怎么可能这么儿戏。

有些猜测只是猜测，有些沟壑就在那里，不会消失。

殷素琬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趴在床上就睡下了，因为在军营练出的瞬间入睡的本领，殷素琬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