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好了要步行进村吃饭,我和老马便坐到地上开始搓脚,搓去湿泥后,穿上鞋袜。
但是我的裤子和老马的衣裤没有办法清理,好在这远郊荒山,人烟稀少。一会儿到了饭店,大概会被人当做下田干活的农民,倒也不是大事。
三人绕过挖掘机,往前走去。
这一走,又走了近一小时,周围的环境却依然不像是能有饭店的样子。
我和夏雨秋又累又饿,浑如两具行尸走肉,迈出的步子越来越迟钝。老马看到我们两个萎靡的样子,给我们打气道:“就在前面了,再有十分钟肯定到!”
我已经累到无力吐槽,心想再过二十分钟要是还不到,我就永远没办法吃东西了。
正想着,走在中间的夏雨秋突然“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我和老马连忙靠了过去,倚在地上的夏雨秋捂着脚,抬起头说道:“我脚扭到了!”
我们又去观察她的脚,只见她的脚踝那里肿得像个小笼包,边上还躺着一只断了鞋跟的靴子。
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走这么久还没到,原来夏雨秋穿着高跟鞋。
老马伸手握着夏雨秋的脚,轻轻转动了下,看夏雨秋没有更痛苦的表情,便说道:
“应该没伤到骨头,扭到筋了,一会儿回南京我再带你去拍个片。”
说完又示意我道:“你背着她去。”
夏雨秋连声道:“不用啦,我能自己走。”
说完,捡起靴子往脚上套。
老马抢过靴子说道:“你这个鞋子太紧了,会压到肿起的地方,影响血液循环的。”
然后不由分说,就把她往蹲在地上的我背上扶。
夏雨秋红着脸,小心翼翼趴到我背上,两只手抓着我的肩膀,尽量保持着躯体的距离。
我感觉到她已经趴好,便想站起来,哪知道两腿一软,整个人往前爬去。
老马见状,嘿嘿一笑:“你个怂蛋,算了算了,我来背吧!”
我一听不用干这体力活了,连忙从夏雨秋身下爬了出来。
老马走过来,蹲到夏雨秋身前,突然意识到不对,又站了起来,对我说道:
“等下,你把你外套给我,我这太脏了。”
等我穿好老马满是泥浆的外套,夏雨秋已经安稳地趴到了老马背上,三个人四条腿继续往前走去。
又走了十几分钟,走在前面的老马突然停在一间大门紧闭的屋子前,绝望地说道:“到了。”
我抬眼望去,只见颜色陈旧的卷帘门上挂着一块脏兮兮的招牌,招牌上写着极不起眼的四个字:“庄桥小吃。”
我记得老马之前说过这家店的菜正宗,可是全国叫“庄桥”的地方恐怕不会少于一百个,也不知道是正宗的何方菜。
这下好了,连进去尝试,亲自验证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说道:“这店好像打烊了,咱们上别家吃吧。”
老马说道:“不能啊,以前在武校的时候,经常半夜翻出来吃夜宵,都还开着的。”
我道:“那这儿还有别的店吗?”
老马摇头道:“没有了,这儿都是本地的农民,武校又管得严,一般没人下馆子。”
老马摇完头,还不死心,故技重施又上去敲门。没敲一会儿,隔壁楼上钻出个脑袋说道:
“别敲了,老板不在!”
老马问道:“老李上哪儿去了啊,以前不是天天都在的嘛!”
那人一听是熟人,稍微客气了点,说道:“他们家闺女出国比赛,好像是什么迦南大,一家人都过去了。”
这话杀死了我们三个所有的希望,毕竟我们连几十公里外的南京城都遥不可及,更别说几千公里外的加拿大了。
三人颓废地坐到店子前的台阶上,狼狈的样子像是三个逃犯。
老马毕竟在下午经过了刚刚莫奈的一番教育,心智已然成熟了许多,率先振作了起来,自嘲道:“咱们今天的饭是吃不成啦!”
我道:“酒也没法喝了!”
老马道:“不行,这酒一定要喝!一会儿回南京,先送小雨回家,然后咱们两再去整点。”
一提到回南京,我想那拖车应该快要到了,便提到:“那咱们现在回车子那边去?”
老马道:“不急,先去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说完,再次背起夏雨秋,往前走去,我跟着后面。
走了几分钟,前面一间屋子一楼亮着灯,敞着门,竟然是一间小卖部。
小卖部门口坐着一个丰满的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宝宝正在擦屁屁,小屁屁下面是一坨新鲜的屎。
奶腥味和屎臭味在小卖部门口萦绕,我和夏雨秋顿时忘记了饥饿,失去了食欲。
老马好像无动于衷,依然食欲旺盛,说道:“这儿吃的东西不多,一会儿我们多拿点,这回南京还得几个小时呢。”
于是我就拿了一只鸡腿,夏雨秋拿了一个面包,老马看到我们拿这么少,以为我两在客气,又擅作主张拿了一打的鸡腿和面包。
老马手里提了一大袋,好像还不满足,环顾了一下,将主架上的一箱辣条也抱了起来,然后又看中了码在地上的一箱可乐,但是腾不出手了,于是便示意我去拿可乐。
我道:“吃不了这许多把!”
老马道:“没事,吃不了就放车上备着,以后出差什么的也许用得着。”
我问道:“但是怎么拿到车上去啊?”
门口的少妇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她的崽子,看见我们这几个大客户,便热情地过来接过话说道:
“拿得了,拿得了!实在不行个,我骑车给你们送去。”说完指了指停在屋外一侧的小三轮。
老马见了,就将东西都往车上仍,高兴地说道:“那可谢谢你了,鲁达,再拿箱矿泉水!”
装车完毕,少妇骑上三轮,问道:“是送学校吧?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学校的老师个!”
老马道:“不对不对,是在村口,我们车子卡在那里了,走进来找点吃的。”
少妇惊地从车上跳下来道:“哦呦!那老远个!送不了送不了!”
老马为难道:“那我们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啊,要不退掉一点?”
少妇露出更为难的表情说道:“这咱家男人也不在,不然还能喊他送。”
“这到村口至少得大半个小时,要是咱家男人知道我大半个小时没在店里个,会打人的!”
老马一听居然还有男人会打老婆,侠义之心暴涨。于是左手撑墙,右手撩了一下外套下摆,摆出一个颇为帅气的姿势,说道:
“他以后要是打你,你就告诉我,我来帮你教训他!”
老马显然忘记了身上穿的是我从地摊上买的外套,使得撑墙的动作看上去有点像是在贴小广告。
那少妇也是个混人,听到老马的话,不但没有芳心暗许,反而怒道:
“你是哪个啊?我家男人轮得到你来教训个?”
一句话便把老马从大侠打回到了小市民,小市民无奈地说道:“那这几箱退了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扛回去。”
少妇一听要退货,脸上又写满了焦急,估计她那小卖部一周也卖不了这许多,说道:“别啊!这样吧,这车子你们骑走。在村口随便找棵树锁上就行。”
“我这还有备用钥匙,等我男人明天回来了,喊他去骑回来个。”
老马付过账,让我和夏雨秋坐进车斗,然后登上三轮就往前骑去。
卖力的样子如同一个送儿女进城念书的老父亲。
三轮这种落后的交通工具,在老马不得要领的驱使下,并没有比步行快多少。回到车子边上的时候,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我偷偷看看时间,快要接近十点了,心想那拖车怎么还没到,正想提醒老马,见他正在打电话。
“喂!拖车老师吗?您怎么还没到啊!”
电话里响起一个西北口音:“不好意思哦!我跑错了路,今天晚上可能到不了!我帮你联系了公司,明天早上才有车能去你那儿!”
老马道:“跑错了路跑回来不就行了吗?再说到这就一条路,你怎么跑错的啊?”
那边回道:“就是因为只有一条路!跑错了就回不来了!”
“我的车现在挂在树上,我也等着拖车呢!”
老马只能绝望地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