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种吹牛的时候，吹得最大声的自然是老马。

笑得最大声的也是他。

这会儿老马不在，公司少了六分之一的人，气氛却至少冷淡了一半。

大家触景生情，顿时都想起他来了。

“妈的！老马死哪里去了！”受了委屈的夏总首先开口：“该不会又是打架，被抓起来了吧？”

我说：“不会不会，老马最近不打架了。”

“温柔得很。”

“扯皮！”夏总道：“老马要是能够温柔，这太阳还不从西边出来啊！”

夏总毕竟浅薄，这个比喻就用得很过气。

我知道他是想形容老马的暴脾气，可惜一点没形容出来。

其次是老马当然能够温柔，只是看对谁而已。

比如此时老马就非常温柔，服务生把酒洒到了李甜甜的桌面，还有一些溅到了衣服。

老马不仅没有发火，还非常温柔地对着服务生说：“没关系。”

说完又非常体贴地用自己的袖子，帮李甜甜擦去桌面洒出来的酒。

这种行为，叫做霸道总裁的无微不至，是下山猛虎的细嗅蔷薇。

放到任何一部言情里，都是男主角征服冰山美人的利器。

只可惜生活一点都不言情，李甜甜虽然笑了，可她才一点都不在乎。

别说一只衣袖，哪怕是整间衣服脱下来，她也不会在乎。

毕竟这衣服，也不可能比抹布或者纸巾擦得更干净。

李甜甜笑着说：“你干嘛要抢服务生的活啊？你这皮衣又擦不干净，一会儿他们还得擦。”

老马点点头，站起生来，抽过一叠纸巾，用力地抹了起来。

这回倒是擦的很干净。

李甜甜还是在笑：“你好像对于擦桌子这件事很执着啊？”

“你的理想该不会是想当个服务生吧？”

老马知道她在开玩笑，但是他又假装不知道，装了一个幽默的傻说道：“服务生？那不至于，我司马鹏程就算去扫大街，也不会当一个服务生的。”

“起码不用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

老马本以为对方还要问：“那你怎么这么爱擦桌子呢？”

然后自己深情地说：“我不是爱擦桌，我是爱帮你擦。因为你的脸色，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风景。”

没想到李甜甜却说：“扫大街好像也不错，但是服务生也没什么不好呀！”

“你说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但是这个世界又有谁能够做到呢？”

老马拍了拍胸脯，得意地说：“我！我宁愿被人砍三刀，也不会看别人一分脸色。”

这牛就吹得太过了，就好像某女星，拍了几百部限制级的ChéngRén电影，却还对外说自己是处女一样。

老马光是创业的这些年，也不知道看过多少人的脸色，否则又哪来这么厚的脸皮。

李甜甜听完也不说话，只拿起酒杯慢慢抿着杯子里的酒。

她喝得很慢，但是她真的在喝，并且没有停。

根据老马前几次的经验，李甜甜每次个喝完酒，就会起身离开。

就好像做完工作的员工，和自己的同事告别一样，毫不拖泥带水。

老马以往以试着挽留，还热情地约对方做一些更有趣的事。

比如去唱卡拉OK，比如去逛街，比如去打电动，看电影。

再比如去看自己打拳，地下擂台虽然鱼龙混杂，老马笑着说：“有我在，你不会有一点点危险。”

但是李甜甜每次都很客气地拒绝了，客气到让老马没法开口提第二次。

这回，又到了这种时候，老马脑子里并没有想到更有趣的事情，只能干着急。

于是，厚着脸皮，把刚才没能开口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做服务员么？”

“你现在知道我不喜欢啦，但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

“主要是给谁做，比如为你服务，我就乐意之至。”

“因为你的脸色，绝对是这世界最美丽的风景。”

脸色能不能算风景，这暂且不论，但是老马说的话，绝对是这世界最肉麻的话。

麻到头皮掉光头发的那种。

李甜甜讪讪地笑了笑，并没有陷入老马的肉麻里，说道：“你这话我怎么这么耳熟啊！”

“是不是你们男人撩妹的金句啊？”

老马单手指天，信誓旦旦地说道：“这都是我最想说的，字字真心。”

“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讲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和大道理，我就只能讲真心话。”

“如果我刚才的话，有一个字是假的，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这酒也不烈，又没喝多少，老马却说了不少醉话。

看起来可笑，但是用作泡妞，应该也是蛮高明的。

听说妞儿们对两种男人没有抵抗力，一是让自己崇拜到不能自己的；二是对自己毫不避讳，永远展示最傻最天真的一面的。

当然妞儿们也是分种类的，到底是哪种妞会对这两种男人感兴趣，反正李甜甜不是那种。

李甜甜终于还是喝完了酒，像往常一样站起身来，说道：“时候不早啦，我还要工作的，先走一步。”

刚走到门口，那辆豪车又分毫不差地停到她面前，足可见司机也是一个技术超群的司机。

老马连送人的机会都没有，只呐呐地说一句：“下次再聊。”

可是李甜甜并没有回应，下次又是哪一次呢？

老马一人喝着酒，感觉怅然若失，只觉得生活，事业都没了兴趣。

-

不知道第几天，老马又出现在了公司。

很颓废的样子，就好像曾经刚刚创业的时候，花尽心血都没能让公司站起来的样子。

大家却不理他的颓废，会吹哨的吹哨，不会的就鼓掌。

夏总双手拍打着桌面，搞得像是小型地震一样。

然后老马更加颓废了。

我猜他肯定就是想静静，我们这些人，最好早点下班滚蛋。

给他一个人，独处办公室，享受一会儿创业者的寂寞。

但是很不幸，我猜错了。

下班点还没到，老马对我说：“忙啥呢？喝两杯去？”

我很忙，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忙啥，只好就陪他去了。

又是街边的大排档，公司第一笔款子到账的时候，我们也去了这样的排档。

那时候是因为预算有限。

这会儿老马的预算虽然宽裕了些，但是大排档还是有大排档的好处。

这里的人三教九流，这里的话题不齿下贱，什么话都好意思说。

然后老马干完一杯酒，十分认真地给我说：“我好像恋爱了。”

又十分严肃地问我：“你觉得我是不是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