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英雄中的白虎，在四人之中是搏斗技巧最高明的一个，她所接受的训练也跟其他三个人完全不同，并非是温和的指引，以及一个固定的环境，而是一个让她一次又一次被击中，压迫着身体也压迫着心里的敌人。

同样是无法看清的身影，这个人的身上却有着浓雾之中高峰耸峙一般的气势。

当白虎第30次被打飞之后，她才终于开始听到对面那个人的提点。

“你在战斗中所使用的招式非常精妙，而且纯熟，可以看得出来，那一套招式几乎已经成为了你的身体本能。但是你的这种熟练太过刻板了。”

白虎再次从墙角跃起，在看似要扑击到那个人影头上的时候，双手猛然在天花板上一拍，迅捷的转化了方向，窜到了那个人影的右方，修长有力的一条腿如同铁鞭扫向那个人影的脚踝。

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她利爪一般的十指，第一个指节都刺入了地面的混凝土中，保持着强大的抓扣力，如果扫腿的一击落空，甚至只要有一点落空的趋势，她就可以像贴地飞行一样，依靠双手的拉力逃出那个人的攻击范围。

嘭！

白虎的身体腾空而起，在天花板上撞出了几条裂缝，狼狈的摔落下来。

“你把自己的那套招式练的太熟了，所以无论从哪一个动作开始，都会顺着那个动作的后续做下去，诚然，你所练习的格斗术足够精湛，所以敌人的后续动作绝大多数都在开创者的预料之中，你的刻板连招就会变成最完美的应对。甚至因为根本不用动脑子而显得更为迅速利落。”

白虎再次朝着那个人影发动袭击。

嘭！

还是那样，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哪一个部位防守的不到位，就被打飞了出去。在她自己的感觉中，无论身体的哪一个部位受到攻击，都有行之有效的反制法，可等到真的被击中之后，却发现自己以往百试百灵的反制招法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

“但是，人的肢体是有局限的，所以人体能够施展出来的招式也是有限的，而时机的变化，无穷无尽。无论多么精妙的连招，都有可能遇到无法应对的情况，而露出破绽。”

白虎用手背顶了一下被撞疼的脸颊，另一只手的爪子在混凝土上磨砺着，道：“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也不存在真正没有破绽的格斗术。”

“不错。可是对于不参加战斗的人来说，就没有破绽这个概念。”

“难道说你的教导就是让我放弃战斗吗？”白虎发泄似的锤了一下地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初学武术的人需要练就强健的肌体、熟练到近乎身体记忆的攻防，而到了你这个层次，所需要的是思考。”模糊的人影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像是不断开合的花瓣，令人眼花缭乱，乍一看仿佛每个关节都可以反扳了一样，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只是角度的变化造成的错觉。

“人的肢体记忆是有限的，肌肉不是用来思考的器官，所以能够固化下来的正确反应也少的可怜。而思考，可以让你在更精准的时机做出应对，把原本会有破绽的动作，通过时间的落差来弥补，达成无懈可击。”

“用肢体记住招式，是善战者，百战不殆。用思考分解招式，是无招者，无往不利。”

白虎开始思考，然后……

她被一拳糊到了墙上。

“你不是让我思考吗？”白虎眼眶微红，声音里面都带了一点哭腔。

“思考不是发呆，你要先学会压缩自己思考的时间。”模糊的人影，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又是一拳把她砸飞。

“真正的善于思考，就是要让别人以为他没过脑子。”

“啊！”

白虎猛然一爪子在墙壁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借着反作用力翻身而起，再次扑了上去。

………………

空旷的楼层中，杨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喝一口酸奶。

在他前方，四个超级英雄摆出不同的动作，胸膛都在剧烈的起伏，身体周围散发出一股热气，神经病流不断的刺激，肌肉颤抖，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明明没有剧烈动作，却仿佛在经历生死之间的激斗。

杨广以前开武馆的时候，教导弟子的方法也不外乎就是口授拳演，但是练成了黄天无极的境界之后，精神层面上的开发使得人体多出了种种神异，有时候思维甚至可以直观的触碰到极远处的生灵和景物，就像是道家典籍中的元神出游。

这样的精神力量，足以屏蔽别人的五感，操纵他们经历会痛会累的“真实幻境”。

在那之后，他教授弟子就都是用这种幻境的形式，这四个街头英雄也算是享受了一把亲徒儿的待遇。

不过杨广在这个过程中也并非是全无收获。从前他徒弟一生所学基本都是来源于他，在经历幻境、精神传法的过程中，从没有谁能跳出他的框架，给他新的启发，而眼前这四个人虽然不见得有多高明的精神境界，全都是肉体变异分子。

人的精神和肉体息息相关，比如激素控制情绪之类的，肉体变异也能让他们的精神中多出常人所不具备的特点，最明显的就是蜘蛛侠。

他的蜘蛛感应所感受的危险不仅仅是来自于敌意杀意，甚至就算无心意外，也会让他收到示警。

这些变异的精神特点反馈到杨广这边之后，被他再度深化挖掘，足以延伸出更多的精神应用技巧。

幽幽的月光从破碎的落地窗照进来，为时而凝思的杨广披上一层朦胧的外裳。

月去日升，时至正午，光线变得炽热起来，四个超级英雄仿佛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惊醒，浑身毛孔克制不住的沁出大量的汗水，一下子就虚脱似的坐倒在地。

水迹在地面上洇开。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杨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空了的酸奶盒子被扔到角落里。

“我的训练你们想忘也忘不掉了，所以，记住以后每天好好练习。”

面部模糊的长袍男人身影消失，四个抬头看他的人被突然失去遮挡的太阳光晃了眼睛。

蜘蛛侠拉着面罩把手伸进去揉眼睛，无意识的呢喃道。

“天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