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范诺诺躺在闺床,半梦半醒之间。
忽觉小腹微热,热浪从丹田直达四肢百骸,持续了足有两刻钟,说不出的通泰舒畅。
范诺诺睁开眼,竟发觉昏暗的夜色中,床幔上镶嵌的珍珠和描绣的丝线竟然清晰入眼,甚至针脚的走向都能分辨得明明白白。
从被子中拿出胳膊,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黑色汗晶,闻起来略有些腥味,翻开被子看了看,被里子也沾了不少的汗晶。
范诺诺哪里还猜不到是白天吃的烤鱼有所功效,看来果然是老娘在书中给自己的暗示。
思索间,又听到府里起起伏伏的鼾声、磨牙声,和叽叽喳喳的虫鸣。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老爹与郎世奇的交谈声,隔得远,说些什么倒是听不真白了,想来是哥两个又在喝酒扯淡。
此时,郎世奇正急匆匆与范思言辞行。
“阿离忽的病了,浑身滚烫,除了喊疼就是说胡话,折腾了半宿,府医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得带他回趟狼王谷。”
“连夜便要走?”范思言披着袍子,颇有些不放心。
郎世奇嘿嘿一笑,“亲家莫要不舍,替老夫照顾好儿媳妇,老夫定当早去早回。”
招呼他的自然又是一脑门子靴子,“滚得越远越好!”
……
接下来的几日,范诺诺自然没有见到阿离,想来他不用天天找那鱼,自然也不用再来后山了,说不定正躲在某处伤心,或是犯傻。
见不到阿离,范诺诺没来由有些失落。
林妈妈药草也采完了,范诺诺便不再去后山。她担心过犹不及,萍踪河里的鱼虽然对她有好处,她也不敢吃得太勤,所以也没动再去抓一条的心思。
一晃赏花宴的日子便到了。
……
宫中行走,不便带太多人,红豆比春巧稳重些,想来武贤王府这些年没少花心思培养,范诺诺便带了她出门。
乘坐的马车外表朴素,内里却自有乾坤,铺了毛毯,装了暖炉,摆了茶桌,打了藏零食的暗格。
驶离武贤王府十余里,依旧是京郊,推开小窗探看,才发觉果然是冬日模样,远山近草皆白,近两日恐怕是风雪不小。
冷风旋过,范诺诺赶紧关严了小窗,车室里面暖呵呵的,丝毫不觉冷。
“大小姐,咱们王爷的封号是武贤王,官职您大抵还不知道,是领侍卫内大臣,统领京都所有兵马,您记一记,别等旁人提起来您还反应不来。”
“那大抵相当于北京军区总司令了吧……”范诺诺琢磨着。
“什么?”红豆莫名。
“没什么,老爹的官职可算不得小,我怎的从来不见他去上朝或是练兵?”
“嗐,咱们王爷懒,平时都不管事的。”红豆不以为意。
“那皇帝也不管管?老爹也不怕被人架空?”
“那怎么架空,手底下的提督、总兵、副将、参将,那都是王爷一手提拔上来,锻炼摔打出来的,说是只听王爷一人号令也不为过。王爷虽然懒,可是从来不耽误正事,皇帝估计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吧。”
“皇帝难道就没想过把老爹手底下的人换换水?”
“他不敢。”红豆笃定道。
“北冥、南疆,虎视眈眈。若是领军作战,皇帝还全指望着王爷,若是换了底下人,就算王爷不恼怒,照样尽心卫国,可万一人马不好用,吃了败仗,皇帝哭都没处哭去。”
红豆一脸骄傲,范诺诺不禁心下唏嘘。
“不是说沈贵妃的哥哥是护国大将军吗?打仗如何?”
“比咱们王爷差着好几个境界呢!”
“嗯。”范诺诺点点头,又道,“这些话咱们私底下怎么说都无妨,到了外面可莫要唐突。”
“奴婢省得。”红豆诚恳的点点头,范诺诺却不敢肯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省得”……
……
说着聊着时间就过得快,不算近的路,闲谈间也就到了。
例行检查后,便进了宫,有宫女太监引路,一番穿行终于到了二公主的陶然宫,二公主名**琴,与这宫名很是辉映,宫殿也是恢弘大气,可见这位公主极得圣宠。
范诺诺路远,虽说算着时辰提前出门,赶到的时候,还是落在了后边,十余位贵女,算上贴身丫鬟拢共二十余人,连着四位皇子和贴身小厮都已经到齐,皆在宫女的引导下落了座,男宾女客之间用珠帘微隔——其实也阻挡不了太多视线。
只差二公主珊珊未来。
武贤王身份高贵,范诺诺自然也舟随浪潮,安排的位置在贵女的第一排中间。
趁着**琴未到,范诺诺与跪坐在下首的红豆小声交谈着。
“怎的男客这么少,只有四位?”
“二公主的赏花宴自然是不便多请外男的,奴婢料想不错的话,这四位应当皆是皇子。
二皇子与二公主是一母同胞,肯定要来的,稍微年长的那位应该就是;
您再瞧那边那位正年幼,七八岁上下,多半是七皇子。
剩下两位奴婢倒是猜不出了,不过三皇子身子不好,大抵是不会来的。”
正说着,对面一位男子便朗声说道,“哎呀,二哥,六弟,七弟!如此良辰美景,乐水倒忍不住要作诗一首了!
今日天公真给面,
不见风雪不觉寒,
二姐花草养的好,
红的绿的真好看!”
男子朗诵完,周边便陷入了沉静之中,小声的闲谈也不曾听闻了。
范诺诺心中嘀咕,“得,这果然是四皇子赵乐水了。”
片刻之后,一个嗫嚅的声音微微响起。
“好……好诗,对……对仗工整,十分应景。”
应当就是六皇子赵光熙,素来胆小,平素最不愿得罪人。
赵乐水哈哈大笑,“六弟好眼光,这首诗四哥就是图个通俗易懂,应情应景儿!”
范诺诺心中又嘀咕,“啧啧,倒还真是挺押韵……”
一个婉转娇滴的声音从后排响起,“四殿下果然大才!”
有了这个开头,一时间女客这边也多有恭维之声。
范诺诺也不认识人,只安静的坐着,听个乐子。
不多时,二公主**琴终于姗姗而来。
“呦,这么热闹!怕不是四弟又诗兴大发了吧!”
人未到,声先至。
范诺诺抬头望去,只见一窈窕丽人款步轻移,行走间环佩叮咚,煞是好听。
莫论如何,皇家子女的仪表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何况听闻那皇帝赵良翰也是相貌堂堂,沈贵妃更是可想而知,**琴如此基因,自然是姣美非常。
“二姐说笑了,你这陶然宫无论四季,都是花草鼎盛,芬芳袭人,四弟实乃有感而发,难以克制啊。”赵乐水起身见礼。
除了二皇子赵浧德,其他男女客也都齐齐起身,范诺诺这些天也学了些东华礼仪,来之前红豆与春巧又给她恶补了一番,如此倒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诸位请坐吧,今日小聚,图个热闹,大家都随意些。”
传闻这**琴十分刁蛮,此番言谈举止倒是很得体。
待到众人落了座,二皇子方起身,走到**琴的面前,笑研研道,“好些天不见,皇妹可又淘腾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
范诺诺这才注意到,二皇子身量颇高,估么着二十一二的年纪,东华国大多十六七便行嫁娶,如此年纪还未迎娶正妃确实是老大不小了。
虽说曾经有过圣旨赐婚之事,但范诺诺心态开放,赏花宴上见了,也并不觉得尴尬。
只是这赵浧德与**琴谈话间恍若不经意投向自己的目光多少叫她不太自在。
“急什么!”**琴嗔怪了一声,又道,“妹妹近日倒真是得了些稀罕花草,这就着人抬上来。”
说完又朝身后的宫女一个眼色,宫女便自觉的退下去安排了。
**琴笑吟吟道,“这些花本宫得来可是不易,伺候起来也是麻烦,诸位可不许白赏。
本宫提议咱们今日就玩儿个击鼓传花的小游戏,每赏一盆花,就击鼓一次,传到谁那里便要赋诗一首,作不上来的可是要罚酒!”
“如此甚好,颇有趣味,也全了四弟的诗意。”赵浧德应和道。
赵乐水忍不住大声,“果然二姐懂我!”
赵浧德与**琴相视一笑,方走回自己座位上坐好。
二人如此一唱一和,自然是心思婉转。
一来赵浧德的诗虽然称不上大家,但是老六懦弱绝对不敢出彩,老七尚年幼哪里作得出什么好诗,再有老四这个号称“文痴”的臭诗篓子做比照,赵浧德肯定会大放光彩,吸引范诺诺的注意甚至是爱慕都极有可能。
二来范诺诺昏迷近十六年,就算醒来能言能语,诗肯定是不会做的,那便只能罚酒,若是赵浧德此时挺身而出,替美人挡下几杯酒水,赢得美人芳心就有了更大机会。
片刻间,四名小太监便用木架子抬上来了第一盆花。
**琴介绍着,“这花名为香蜜,是南海小国献上来的,一路上炭火烘着,又不敢颠簸,耗时半年才运到京都,父皇知道本宫喜花,便赏赐下来,在本宫这里也是在暖房里单独供着养着。
这花只在夜里开,恰巧昨夜里开了一波,平素里晨起便闭合了,也是诸位有缘一见,今日竟还有一朵未曾开败。”
范诺诺仔细端详,花呈乳白色,有三四掌高,开的并不盛,已然有些蔫了。花茎又绿又高,厚厚宽宽长满了刺,还长了几枚紫红色的果子。
东华国不识此花,范诺诺却是知晓的,可不就是现代的火龙果,仙人掌的一种,只是这株火龙果与现代尚有些差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