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度莲虽然还不高兴,却不自禁的再也发不出火来,只是沉着脸看着那姑娘。
姑娘宛然丝毫也察觉不到虞度莲对她的敌意,笑脸盈盈的勾住了虞度莲的胳膊,扯着他要往客栈里走,口中还说道:“大侠走坐下一起喝一杯吧?权当是对你救了我的谢意,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虞度莲目不斜视,只当作听不见,脚下生根站在街心,只等范溪余回来。
姑娘扯了他几下,发现他不肯走,又黏了回来围着他转,说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就这么惹你生气吗?”
她长着大眼睛,绕到虞度莲面前,侧下身子,只往虞度莲的面上瞧,好似一个天真的少女想揣摩他的心思。
虞度莲心里烦躁,觉得这女子赖皮又磨人,偏偏还等不着范溪余回来,这么干站在街心里,时间一久,连虞度莲都觉得脸上过不去了。
他试着侧眼瞧了瞧姑娘女扮男装的脸,冷冷说道:“你忙你的去,我要等人,别招惹我!”
姑娘却不依不饶,缠着他道:“难道就只能在这里等人吗?你听我说,旁边茶楼的酒水都很不错,我们进去喝两杯,可以歇歇气。我们只要找个二楼沿窗的位子,等你朋友来了,一眼便可看到。好不好嘛?”
虞度莲听她说的也不是不行,但还是不想和她牵连不清,便也不回她,自顾自的往茶楼去。
那姑娘看虞度莲肯动了,便高兴起来,有蹦有跳的跟在虞度莲身后,一进茶楼,还没等虞度莲开口,她便吆喝道:“小二,给我们空个二楼宽敞的位儿,要一眼能看见楼底下的,我们这位爷等人呢,给行个方便!”
一个小二赶紧迎了上来,一甩肩上的桌布,笑脸说道:“哎呀,这位爷,您又回来啦,您这位朋友要搁这等人是吗?正好,二楼还有个靠窗位子,刚打理了,保管好看下面的景况!二位爷,您们随我来。”
虞度莲没有说话,跟着小二一起上了二楼,往窗边看时,果然有一桌空着,便坐了过去,跟小二吩咐道:“来一碟花生米,一碟猪耳朵,你们这有什么好酒吗?”
“有那陈年的女儿红和竹叶青,不知道客人您要那种呢?”
女儿红和竹叶青都是江南的名酒,在跟范溪余同行的这段时间里,虞度莲都有尝过了,他比较喜欢竹叶青的劲味。
“那就来一壶竹叶青吧,装满就行。”
“好嘞!”小二吆喝着离开,那姑娘跟着坐到了桌对面。
“一壶要装满,看来你挺能喝的吗?”
虞度莲不理她,转头看着窗外。随着那三个奇形壮汉的离开,虞度莲两人也上了酒楼,下面聚着看热闹的人众也就慢慢散去了。
远方被阳光耀的火烧火燎的云朵,把半天边照的通红,热烈的光芒映在虞度莲脸上,看着已便有了一种醉酒的枣红,那姑娘便趴在桌子上枕着双手,目不转睛的看着,目光似乎已经深陷在虞度莲脸上。
被她一直这么看着,虞度莲脸上慢慢浮出一股不同于阳光照射的潮红。
姑娘察觉到,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又急忙收住嘴,努了努,仿佛知道了虞度莲在害羞,体谅他一般的低下头,眼里却闪过一丝阴沉。
小二终于托着盘子赶来,放下了两碟小菜,一壶好酒,又铺开两个碗两双筷。
“客官,您们慢用。”
虞度莲看着小二在那姑娘面前也铺了碗筷,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不认识她。”
小二一楞,显得有些尴尬,只好一面道歉一面准备拿回碗筷,那姑娘却一把拍开小二的手,嘻笑着说道:“别理我,在跟我较劲呢,你忙你的去,这里交给我就可以。”
小二听了她的话,瞅了虞度莲一眼,似乎有些怨气,对着那姑娘却展颜笑道:“晓得的晓得的,小二这先下去了,两位好用。”说完照顾其他桌客人去了。
姑娘拿起酒壶给虞度莲斟了一杯,又给自己眼前杯子满上,双手举起酒杯对虞度莲说道:“呐,这杯敬你,谢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虞度莲心想:要是路见不平,该是对你的嚣张跋扈动手才行!鼻子却闻着酒香,酒虫在喉咙里上上下下的挪动起来,忍不住一只手端起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姑娘看他喝的干净利索,嘿嘿笑着,也学他样子,故作豪放的喝下杯中酒,放下酒杯用袖子一抹嘴巴,装着雄浑男声说道:“好酒,好酒!”
说着拿起酒壶又给虞度莲斟满,虞度莲也不说话,立刻拿起来又一饮而尽。
姑娘见状,也不放下酒杯,直接再给他满上,虞度莲也一直不说话,姑娘斟几杯,他就喝几杯,丝毫不带犹豫。
片刻之间,一壶酒便已倒光,虞度莲酒色上脸,抬起微微胀肿的双眼瞪着那姑娘,要喝下最后半杯酒。
那姑娘却探身向前,一只手盖住了酒杯,一只手勾起虞度莲的下巴,凑近了轻声说道:“你知道我其实是女孩子嘛?”
虞度莲看似已经喝醉,微微点了点头。
那姑娘洋溢着笑脸,问道:“难怪会帮我嘛,原来要是英雄救美啊。看你喝的不轻,要去小女子住处略做休息吗?”
她的眼神娇柔妩媚,声音有若燕语莺说,温和的呼吸扑在脸上,虞度莲似乎已经完全着了迷。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
姑娘彻底笑开了,她收回托着虞度莲下巴的手,另一只手举起来剩下的半杯酒,在虞度莲眼前晃了一晃,轻声说道:“那喝下这最后一点酒,我带你走吧。”
也许是因为酒精麻痹,虞度莲看着这半杯酒竟觉得有些浑浊,伸手接过后又晃了晃,将酒杯放在窗口光线下细看。
那姑娘不安催促道:“怎么了?怎么还不喝?快些喝了吧,喝完我带你去歇息。”
虞度莲却笑了,第一次对着姑娘浮现出笑脸,将酒杯平举在眼前,又深深看了姑娘一眼,才一口喝下。
那姑娘看他喝完了,才安心笑道:“你就好好睡一觉吧。”说着用手不断抚摸虞度莲头顶。
虞度莲好似喝醉,又好似在她的抚慰下睡去了,一头栽到桌面上,人事不知。
姑娘迅速站起身,伸出手在窗外招了招,不一会儿,那三个奇形怪状的壮汉又赶了回来,上楼走到两人的桌前。
瘦猴汉子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拨开虞度莲眼皮瞧了瞧,说道:“确实是被迷药灌晕了。”
矮胖大汉朝那姑娘问道:“师妹,怎么说?他对你见色起意了?”
那姑娘点了点头,说道:“我就说这厮不会是什么好人,我一开始那么傲慢的对他,还不是借着一杯酒下肚就开始动坏心思!什么神捕的名声,要我说,也是个酒囊饭袋徒有虚名,师叔死在他手下,必然是糟了陷害!”
那皱面大汉却不同意,说道:“不要妄下定论!还是要交给师傅师公处理,这厮到底能以一敌三,还技高我们师兄弟三人一筹,不可小视,蓝月,你背上他,我们回西子楼向师傅复命吧。”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皱纹一扭一扭的,极为丑陋。
那矮胖大汉应了一声,转身背起了虞度莲,和瘦高汉子便当先离去。那姑娘摸出一些银两放在桌上,喊道:“小二,来收拾收拾吧,钱放桌子上,不用找了。”
一面又对着皱脸汉子取笑道:“师兄,你现在这张脸是真的太丑了,我都后悔给你化成这般模样,以后该有心里阴影了!”
皱脸大汉用双手在两边脸颊上用力搓了搓,竟就搓下两手的黑泥,脸上也白净了许多,笑道:“这是师妹你的易容术高超!不然我们几个可丢不起这个人。要是让师公知道我们这般捉弄了虞度莲,师傅恐怕都得挨骂!”
说起这个,那姑娘显得有些不开心,嘟囔着道:“师傅还不是因为替师叔不值!师叔年纪轻轻第一次步入江湖,谁曾想……”
皱脸大汉叹道:“往事不可追,我们回去看师公师傅怎么处置他吧!”
四个人带着虞度莲,离开茶楼后一路直奔西子楼,半柱香时间,才赶到这座名胜天下的名楼面前,一个中年人正站那等他们,他衣裤都挽了一半,好似一个正要下地干活的农人装扮,看见四人到了,颔首示意道:“你们来啦!”
四人都做了一礼,口中一齐说道:“见过欧冶先生。”
这人便是当世第一名匠,春秋古越铸剑师欧冶子的后人,五行剑的首要锻造者——欧冶明生。
他看了看虞度莲,问道:“这人就是?”
皱脸汉子点头道:“就是他了,白石支走了范师叔,我们四个先后试探了他的武功为人,只可惜不尽人意,他贪图紫嫣师妹的美色,倒在了迷药之下。”
欧冶明生低下身在虞度莲面上嗅了嗅,说道:“还是个酒鬼啊。”
他站起身对四人说道:“行了,交给我吧,我先带去给你们师傅和范溪余看,你们回去把妆换回去吧。”
四人拱手拜道:“青峰、紫嫣、蓝月、红烛,听命,我们这就回去卸了易容术,再一起拜见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