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好几天。
冷气从地板渗入膝盖,整个人都发凉。
叶以南不知道冬天竟然还有如此绵长的雨天。
她裹紧棉袄,戴好帽子,硬着头皮跑进雨中。
她又忘记拿伞,幸好雨不大,只是淅淅沥沥。
周生先生今天要来琼市的美术馆开摄影展。
叶以南虽然很惊奇周生居然会来琼市这种小地方开摄影展,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去买票,如果卖光了她估计会哭晕在厕所。
周生是位十分有名的摄影师,在摄影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摄影展经常是一票难求。
叶以南喜欢他的作品很久了,一直希望能亲自去参观他的摄影展。
呼。
幸好,抢到了最后一张票。
叶以南没想到琼市也有这么多人喜欢摄影,转念一想,慕周生先生的名而来的人一大把,路途遥远自然不成阻力。
叶以南握着入场券,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她看了看手中的票,摄影师:周生。
没错。
美术馆一楼是一个U型回廊,人多却并不混乱,大多数都不像是琼市人。
墙壁上挂着的相片,叶以南一张一张的看过去。
真正的摄影作品是有灵魂的,甚至可以透过它们看到主人的性格。
眼前的星空图,流光溢彩,却一点也不显浮华,一抹极光恰巧出现在中间,漂亮得像是要溢出画面。
整个构图显得静谧而又沉稳。
“这是我在北极拍星空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极光。”
温和沉静的声音传来,叶以南下意识的辨别声音的方向。
“啊,周生先生!”
叶以南向周生鞠了一个躬,45度,恰好是谦卑的模样。
眼前的男人长得极为隽秀,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眼镜,条纹衬衫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骨感分明的手腕,下身着一条浅色休闲裤。
搭配得刚刚好,显得他整个人温润又有气质。
室内有暖气,脱掉大衣也不会冷,他便将大衣搭在手臂上。此时见到叶以南的动作,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一笑,便少了三分疏离。
叶以南看得有些痴了。
“咳。”
周生咳了一声,试图挽回叶以南的注意力。
叶以南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回了神。周生笑着说,“不用叫我先生,周生便好”。
“那怎么行,这样太不礼貌了。”
叶以南见到仰慕已久的人,瞬间变成了一个乖乖的小学生。
周生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再强求,他走到相片面前,自己静静的看着,不再说话。
叶以南在后面搓了搓手,有些紧张。
就像你喜欢了一个人很久,但当他突然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你却胆怯了,连靠近都需要勇气。
叶以南买过很多摄影集,其中许许多多都是周生的作品。她没有见过他,却能够在摄影作品中了解他。
当他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惊喜的发现,周生与自己脑海中的周生,完全相符,甚至更加优秀。
“那个……”
周生转过来,“嗯?”
“您能给我签名吗?因为我喜欢您很久了,不是,是喜欢您的作品很久了,也不是,是……是喜欢您和您的作品很久了。”
叶以南紧张到语无伦次。
周生并不打断她,只是带着笑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
“签哪里?”
“啊?哦,这儿,这里”,叶以南手忙脚乱,发现自己并没有带本子,脑子一热,扯着自己的棉袄想让周生在上面签名。室内暖气足,棉袄微湿的外表早已干透。
然后又突然想起来自己没带笔,她十分不好意思。
周生失笑,看穿了她的窘迫,从口袋里拿出钢笔,“钢笔,可以吗?”
“可以可以。”
叶以南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内心的欢喜都要溢出胸膛了。
“谢谢周生先生。”
“谢谢你喜欢摄影。”
听到这话,叶以南差点哭了出来,同时也十分肯定,周生是一个值得让人尊敬的人。
叶以南发现周生十分低调,他来这儿这么久,竟然没引起什么轰动。然后又想起来,外界对他的形容,其中有一个词就是低调。
在这个网络还不太普及的年代,信息大部分靠报纸传播,而他,甚少在报纸上露脸。刚刚如果不是他主动说话,叶以南甚至会错过他。
如此想来,她只觉得幸运。
到底,她还是问了周生一个她最疑惑的问题,“周生先生,您为什么会来这里开摄影展?”
琼市,一个排不上名号的小城市。
周生凝眸,只说了五个字,“受人所托”。
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叶以南自觉失礼,再次躬身道别。
周生只觉得这个姑娘太过老成,谨小慎微,没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活力。略一思索,又想到师姐托他找的那个女孩,应该也是她这般大小。
可是,这样真的找得到吗?
周生看着大厅里面的那张相片,很清晰,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在秋天的落叶下照的,像是随手拍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看着背影很漂亮,但也仅此而已。
凭这样一张相片,真的能找到那个女孩吗?
周生看着摄影展内人来人往,那张照片在众人的眼中都像是一件艺术品,保持着对艺术该有的距离。
并没有特别的人啊。
另一边的叶以南注意到时间,恍然惊觉已经到时间了。她和方老板说好了,下午三点之前回店里上班的。
来不及看完剩下的作品,她经过那张相片,匆匆踏入雨幕。
周生在那里等了很久,一直到摄影展结束。他亲自将那副相片取下来,带回酒店。
手指微动,便拨了一个号码,“喂,师姐”。
“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女孩。”
“对。”
“真的没有,我从开始到结束,一直待在那里。”
对面传来压抑细小的哭声,周生无奈,却说道,“你为什么不亲自来找?”
“我……,你知道的,我不能去,如果他知道了,那我……”
“程玥,有时候你真的很自私。”
周生不等对面那人把话讲完,便挂了电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