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亦平声音平静无波,叶知秋却在他收尾的音节上,听出丝颤抖。
冷洌的眼,对上罗亦平的眸时,微微一怔,那眸底,似有火焰在燃烧,那团烈焰,仿似击入她的心底,瞬间让她陷入无力。慌乱地垂下眼帘,触眼却是罗亦平微颤的指尖,一收一放。
“我,我去洗澡。”生平头一次,叶知秋在罗亦平面前逃开,一直以来的强势,突然间便没有了。
莲蓬头温暖的水流冲下时,混合了脸上的湿润。
原来,自己也会为了他而落泪。
从未在他面前低下的头,如今低下的原因,是为了什么?一阵无力,倚上后墙,冰冷的瓷砖,自温暖的肌肤外渗入冰冷,再暖的水,也冲不暖背心的寒意。缓缓坐倒,抱住膝盖,她不想哭泣,真的不想,这么多年,其实早就忘了眼泪的滋味。
罗亦平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付情景,叶知秋蜷缩在沐浴房的一角,紧贴着墙壁,脸埋在膝前,肩膀瑟瑟地抖。心一下子抽痛不已,依稀十年前,那个人远离时,她也是这样,团缩在校园湖畔的草地上,一任大雨滂沱。
任天遥,音乐界的天之骄子。
“著名青年钢琴家任天遥今日抵沪。”新闻从早间便开始报道了,各大报刊娱乐版头版头条全是这个消息,铺天盖地。电视新闻里匆匆一瞥,俊朗如昔,岁月又为他多添了成熟稳健,更加风度翩然,镁光灯下笑得优雅迷人。
“任先生,您有十多年没有回国了,回国后,您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漂亮的女记者妩媚地笑,声音甜美可喜。
“见一位故人。”任天遥的回答低沉平和。
女记者大大地点头,仿佛她认识任天遥口里的故人。没等提问,任天遥已抬起眼,多年的经验让他迅速捕捉到镜头,“知秋,我回来了。”无声微动的口形,看懂的只有故人。
苦涩地拉开沐浴房的玻璃门,知秋,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想走就走,我不会拦你。又何必找出莫须有的理由?苏雨柔?那不过是个纯真的孩子罢了,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扯来做什么。
伸手关掉水龙头,莲蓬头洒落的水,打湿了他的衬衫。取来干净的大毛巾,裹住叶知秋的身体。
电吹风暖暖地风吹过发际,罗亦平轻轻拨动知秋的短发,她的头发软软细细,都说发质像人的脾气,发质硬的脾气就硬,发质软的,性格柔顺。到了知秋这里,就都反过来了,自己的发质很硬,对着知秋从来便是绕指柔,知秋呢?倔强任性,不过,若真的像手中发丝那般柔软,自己怕爱的就不是她了。
爱是什么?浴室的镜子,沾上了水气,映出知秋的脸迷蒙如笼在雾中。罗亦平笑得晒然,对于自己来说,爱只是付出吧。
知秋静静看着镜面,镜中的罗亦平垂眼抿唇,唇角带起的无奈笑意,让他平时稍显凌厉的五官柔和了许多。因着先前把她抱出浴室,头发与衬衫都湿了,“衣服湿了,早点换下吧,容易着凉。”知秋轻声说。
她在关心他?罗亦平拿着电吹风的手微微一滞,风筒一下子卷到了叶知秋的发稍,高温加上头发被卷的痛,让叶知秋蓦地跳了起来,“好痛!”揉着发,撅了撅唇,语气中便带上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