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苏府的权力我还真的不想握在手中,这几日的嚒嚒常过来向我报备事情,大到府内开支,小到花盆挪位。我真是要被烦死了,一个受过地球21世纪教育的大学毕业女性,我是真的受不了在府里天天听这些重复的事。
想来那时在公司里上班,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人事部小职员,也是听着财务部的小姑娘发牢骚,我突然觉得,这府中管理,也像极了人事部加财政部。
“大小姐,这丁氏怎么等您一回府,便冲过来讨好,她也不嫌丢人。”茯苓走过来与我说话,看屋子里丫鬟们还未准备好洗澡水,“大家快些吧,让大小姐早点洗漱睡下。”茯苓对我的确是周到,让人特别喜欢她。
丁氏过来想一同协管苏府,却也是老苏有些偏爱二房的原因。除我之外,林淑仪的确过得比丁氏好,从吃穿用度是可以看出来的。想来老苏对二房有些情分,但丁氏只是怀了他的孩子而已。
“依茯苓的了解,”既然茯苓对这事感兴趣,不如顺道问问,“这两位姨娘,哪一个更和善些。”我想着以后终究是要她们其中一个接过我手里的权力的,不如早点做个顺水人情交出去,而这个人,绝对不能让府里的人抗拒。
我看洗澡水已经放好,茯苓随我进门,她为我去了发簪和外衣,回答我说:“丁夫人和善些,她喜欢说好听话。”说完,她出去了,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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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阳光明媚,我院中的海棠盛开,一片生气勃勃的样子。我赖在床上贪睡好久,听到茯苓在外面走过来看了好几回,她又守着要等我醒来为我梳妆,其实啊,我都学会了。
“大小姐,起来吧,钟妈妈又来府上了。”茯苓在外实在憋不住跟我说,“还点明让你过去一趟。”那个魔鬼嚒嚒又来了?天呐,贵妃娘娘饶过我吧,这个副本我何时能过。
听我“唉”一声,茯苓赶忙冲进来与我梳妆,她以前从来不毛手毛脚的,今天梳断了我好多头发:“对不起,大小姐。”我看着她的样子,着实来气,钟妈妈是不好惹的角儿,可是她今日来这么早,我凭啥上赶着去见。
“茯苓,你出去吧,我自己梳。你先去爹厅堂里看看,没有那么急的。”我望着一脸愧疚的小姑娘,心一软没有多说什么,“去吧。”支开她,我到院子里站了会儿,叹气想着这种生活的无奈,我不想在这世界待着了。
等我慢吞吞梳洗往正厅里走的时候,才到廊桥便远远望见那前院里都是红绸子绑上的木质礼柜——这画面,不是谁送聘礼过来的场景吗!路家,清宜的聘礼吧这是?
“大小姐哟,你可算来了,贵妃为你找了一门亲事。”在院子里数聘礼的钟妈妈眼神极好,立马看到了廊桥上的我,钟妈妈这一嗓子,我算听明白了,怎么又是贵妃招事来了,“唉!大小姐您别跑啊!”
我只知道我拔腿就跑,那嚒嚒拔腿就追,最后我过于废材和宅弱,被她拽着到厅里去了。茯苓和郭管家站在老苏的身后向我投来“可惜了”的目光,老苏坐在榆木椅子上,单手掩面对我说:“贵妃娘娘母家有个侄儿叫林秋漾,在翰林院当值,是个才子,她想做个媒,为你说成这桩婚事。”
“我和大王爷有婚约的啊?”我对钟妈妈说。
那前段时间教我学礼掐我的钟妈妈死死拽着我的胳膊不放手,她笑了笑,我不寒而栗:“昨日大王爷留下来多说了几句,你二人已经要退婚了,还让贵妃日后不再拿往事开玩笑。”
原来大王爷还算有点良心,昨日耀武扬威,贵妃取笑我他也不解围,最后还是留下来解释了。看在这份上,我也就不再那么敌对他了,毕竟喜欢的事强求不来,原来的苏清宵,只是苦了你了。
“不嫁。”我知道老苏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他费尽心思,要我攻略的二王爷已经提早回了长京城,不可能让贵妃搅和了,我也就理直气壮说,“贵妃虽是我姑姑,但她与父亲关系疏离,众人皆知,昨日设宴取笑我与大王爷之间的闲隙,今儿大清早火急火燎送个翰林院学士过来,也没与我父亲商量商量,有点过分了啊!”
老苏听着我整段话说得不错,唯独最后一句突然白话,不知怎的触发了他的笑点。看来老苏对我这话很满意,我接着说道:“这聘礼哪儿来的送回去,反正我苏府不收。”
钟妈妈虽仗着贵妃撑腰敢对我动手,但老苏位在京兆尹,又封了永宁侯,她确不敢与他作对。今日场上,老苏一言未发,全是我在说话,但中间老苏笑了,也就表明了立场。钟妈妈这回识趣地带着林家的东西离开,只留下一句像威胁似的话语:“苏大人今日好清闲,被闺女拿了主意不敢说什么。贵妃说了,既然大小姐与林家成不了亲戚,怕日后就是敌人了。”
钟妈妈吆喝着一群人抬了聘礼出门往回赶,府门外的看客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谁家公子来提亲,被二姑娘拒绝了。清宜背锅,还不是因为我与大王爷婚约还未解除。
“路家与林家朝堂上站了两派,一向是面和心不合。”老苏一身轻松地在堂上坐着,他把脚从鞋子里脱出来,往椅子上放着,也是不羁,“林秋漾确是个难得一见的才子,前月为陛下画了一幅满月图,实是绝妙。”
老苏的意思是,这回贵妃没有坑我,还真的为我择了个不错的夫婿。
“她让钟妈妈过来教你学礼仪也不是害你啊,”老苏这话一言惊醒梦中人,“或许是有些小性子和赌气的成分在,贵妃对你做的事,没有一件是害你的。大王爷府里原先就有钟翎儿这妾室,往日你不受宠,就是泼皮了些。再说昨日设宴,我知道她必然取笑你,实际上是让你在宴会上露了面,别人不敢小瞧你。”
按照老苏的说法,贵妃就是死傲娇啰?其中玄机我也不知,是贵妃记恨老苏要整我,还是傲娇姑姑暗戳戳助我,那都不重要。现在我与大王爷的婚约还在,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俩都想解除,最后还是要赐婚的皇帝说了算。
“不说贵妃了,爹,退婚的事你何时去宫里提,万一皇帝陛下不答应我岂不是很方?”我抠出关键的事跟老苏说,“我知道您心里觉得都是理所当然能成。”这里以前苏清宵经历过一次,我不敢说得太明显,茯苓和管家还在。
“万一呢,万一出了差错呢。”
老苏听懂我的意思,贵妃突然为林秋漾提亲,二王爷不知什么原因提前回来,大王爷在宫门口让我与他一道,这是以前的苏清宵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好像没有按照那一世的轨迹在走。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之先让你与大王爷的婚事退了再说。”老苏似乎并不着急,他甚至让郭管家将椅子放成躺椅,开始闭目养神,“别想那么多了,出去走走吧,长京城的街上有的是稀奇玩意儿。既然大王爷都能告诉贵妃你俩是要解除婚约的,可以不用避着他了。”
管家掏出来一个钱袋子交给了茯苓,我也不知道那是多少钱,总之,我有钱了。想来上次求着老苏预支零花钱他都不给,这次居然主动要我出去溜溜。
“这下大小姐可以请路千夜公子去醉翁仙喝酒。”茯苓与我从厅堂里出来,那天就是在廊桥遇到背后冒出来的路千夜的,茯苓戳了戳我,“您怎么又愣神了?”
也是,毕竟林姨娘当时是塞给我金钗的,清宜的婚事妥了,确实要谢谢路千夜。他当日太及时过来,这个人啊,平日里话语轻薄性格放浪不羁,做事妥帖靠谱倒是符合他那张周正脸长相。
“行,咱们去路府看看。”我让茯苓揣好了钱袋子,后院找了辆马车准备出去,见那小厮熟悉我脱口而出,“唉,寻欢?不是,你和贵妃宫里的一个人长得好像!”
那小少年没想到我会跟他搭话,结结巴巴涨红了脸说:“寻欢是我哥哥,早年进宫当差补贴家用,后来又入了贵妃宫里,求贵妃让苏老爷把我送到苏府来了。大小姐您认识我哥哥?”
贵妃姑姑做事真的挺仁慈,就是傲娇嘴毒了些,也都怪苏清宵的爷爷偏偏爱嫡子。我看着他与寻欢做事游刃有余不同,整个人卑微极了,便鼓励他:“那你叫什么名字,方才我看你在编缰绳,编得非常好!”
寻乐。
真的是跟作乐区别不大哈!
“那寻乐日后都帮我驾车吧,你哥哥在宫里帮着我,我相信你也不错。”我上车去,示意茯苓给了他一块小小的银两,“寻乐你记得去买副手套什么的,你看看你的手都戳出红血条子了。”
小少年接过赏钱看着我和茯苓,满脸受宠若惊,又向我行了个大礼,这才上车驱赶马匹出门。我明明看到茯苓从袋子里拿出来的银两小得不能再小,寻乐却像看到了宝贝一样开心。而在府里当差的他已经算是好一点的了,那长京城外呢,是不是还有人吃不饱穿不暖。
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超出我想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