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匕首抵着脖子,舒七却半点都未显得慌张,他伸出一根手指将匕首缓缓地移到一边,极轻地叹了口气,道:“你手上拿着得这把匕首,是我的一位好友花重金请铸剑师打造的,就是他告诉我,他之前游历到这边的时候,好像见到过江吴岩和单远致的踪迹,我这才寻过来的。”
匕首被推开,江浔也并未在意,微微一倾身,附到他耳边,一字一顿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我啊,我是他们两人未曾谋过面的同门师弟,算起来,按照辈分,你和刚才那位单家家主都应当唤我一声‘师叔’才对。”
江浔闻言,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坐回了椅子上:“空口无凭,你觉得我会相信?”
见他语气不善,舒七倒也没恼,继续解释道:“我三年前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好有事,人在关外,等我回来打算过来找他们的时候,才知道单师兄跟江师兄已经双双离世了。他们二人当年,一个因罪被几位长老逐出了师门,一个不告而别擅自脱离了师门,师父曾经私下里跟我提起过,他们离开师门的真正原因。若是你还是不愿相信我,我可以把原因说与你听,或者,你可以随意提些师门的武功心法,我可以背给你听,又或者,我练些师门剑法给你看,也是可以的。况且,我之所以来找他们主要是因为有事情需要请单师兄帮忙,与当年师门的那些旧事恩怨都无关系。更何况,以现任单家家主的手段,想查出我有没有说谎,并不难,我现在人都已经来到这边了,完全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欺骗你们。”话音刚落,末了,又似笑非笑的添了一句:“师侄,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
师侄???
江浔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稳了稳心神,片刻后,才开口道:“那你今日出现在‘临风馆’是为了什么事?不会真的只是因为闲着无聊,去寻个热闹看看而已吧?”
舒七知道他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心中应该是已经相信了大半,遂也不点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顺着他的话答道:“当然不是,我自然是为了现任的单家家主而来。我刚到容城并没有多久,本来今日是打算先到‘临风馆’里打探一下情况,未曾想竟刚好遇到了你们,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吧。”
“呦,不知道这冥冥之中,安排的是什么缘分呐?”
江浔还没开口,就听门口传来了单星繁的调笑声:“抱歉啊抱歉,单某有事来迟了一步,让二位贤弟久等了,甘愿自罚三杯抵过啊!”
江浔对单星繁这副自来熟的性子已经十分的习以为常,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在心里颇为冷静地附和了一句:还敢称呼别人贤弟呢?待会儿就让你知道到底什么才叫做长幼有序?!但是转念一想,万一单星繁脑子一抽,当真从善如流地喊了那人师叔,那自己岂不是平白无故的也要跟着降了一个辈份?越想越觉得以单星繁这不同于常人的脑回路,还真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于是,江浔抢在舒七开口之前,在单星繁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他按到了座椅上,关上门屏退了左右,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几句交代完毕后,又补充道:“我们两人的师父都不能算是师门之人了,所以,叫师叔什么的自然是不合适了,还是按照年龄大小,以兄弟相称最为妥当。单师兄,你觉得呢?”
单星繁还未来得及因他的一声‘单师兄’惊喜一下,就在江浔阴恻恻的笑容威胁下,瞬间秒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干咳一声,立刻跟着附和道:“浔弟所言极是,来,咱们三人把各自的生辰八字报一下吧?”
舒七有些佩服这师兄弟二人处理突发事件时大咧咧的脑神经回路,他本身并不甚在意什么师门辈分之说,之所以先跟他们提起这层关系,主要还是为了后面与单星繁谈合作的时候,先一步增加一些彼此间的信任程度而已,目的已然达到,至于称呼怎么变化都并不重要了。但是,这二人的反映实在有趣,于是,他强忍着笑意,故作委屈的妥协道:“唉!既然如此,那便听你们的吧!”
三人将生辰八字一一报出来之后,江浔和单星繁两人,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舒七满面笑容地改口唤道:“二位贤弟,舒某承让了。”
单星繁干笑了一声:“呵呵,舒大哥客气了,从今以后咱们兄弟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哥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弟就是了。”
舒七自然不会听不出他言辞中的漏洞,于是,也笑眯眯的补充道:“哦?只要吩咐了,单贤弟就会帮忙去做吗?”
被人戳穿言辞间的漏洞,单星繁面上一丝尴尬的神色也无,依旧一脸无辜地点点头,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一般:“这是自然,只要大哥吩咐,小弟定会全力相助。”
“好,单贤弟的心意,舒某记下了。”舒七微微一笑,应声道。
他自然是不会把单星繁这句随口的应承当真的,与相信别人的承诺相比,还是信任自己的能力更能让他感觉踏实一些。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就凭空冒出来的朋友,只要拥有共同利益的牵绊,将他们的利益方向永远保持一致,自然就不会有不尽力这一说了。
想到这里,舒七把目光瞄向了一旁的江浔:“江贤弟怎么看?”
江浔瞥了一眼一同看过来的两人,淡淡开口道:“嗯,我相信以七哥和师兄的能力,一定能把我照顾好的。”
舒七:“……”
单星繁早已被江浔在言语上挤兑的麻木了,如今难得见到又多了一个人和他一起被挤兑,心情瞬时就明朗了不少。于是,“嘿嘿”一笑,一语双关的调侃道:“好说好说,浔弟日后只要安心的跟着我们俩,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说着,一边在自己和舒七身上隔空点了点,一边冲江浔意有所指的挤了挤眼睛。
江浔虽不明白单星繁挤眼睛的意义何在,但也没蠢到去怀疑他的眼睛里进了虫子,于是,他淡定的扫了单星繁一眼,别开了头,决定在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之前,还是不再开口接话了。
倒是一旁的舒七猜出了单星繁的言外之意,想了想反正迟早都要被查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坦白,以便显示自己真心结交的诚意。便主动举杯道:“既然已经确认没有寻错人,在下也是诚心想同二位相交,舒某自然不能再以家中排行的姓名,来敷衍二位。正式与二位贤弟认识一下,我姓舒,名清尧,字月白。”
“……”
“我姓江,单名一个浔,字浔月。”
江浔见单星繁迟迟不接话,便顺口先回答了。他久居孤岛,自然不知道“舒清尧”这个名字带给单星繁内心的震撼有多大。
整个北逍,姓舒又名清尧的人,除了那位鼎鼎大名的王爷之外,只怕再无旁人了!现在这位声名在外的王爷貌似还跟自己有了那么些关联,啧啧,……这微妙的感觉,一时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单星繁一边在心中感慨万千,一边还习惯性嘴欠的接了一句:“浔弟,你怎么这么早就有了字了?”
话音一落,才惊觉出不妥来,连忙往回找补了一句,“咳,那什么,不过,咱们江湖中人向来不拘小节,早早取字的人也有很多,倒也不算稀奇。”
江浔闻言,嗤笑一声,“是啊,你们确实是挺不拘小节的,在我师父打算殉情的前一晚,执意要替我取字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
单星繁一边懊悔自己一时口快,一边又有些无奈,只好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比我好多了,估计我义父压根就不记得还有给我取字这回事了。”说完,不等江浔回答,便起身朝着舒清尧行了一个不算正式地礼。
“原来是‘清王’私访至此,我们兄弟二人刚刚不知轻重,多有冒犯,还请王爷恕罪。”
在北逍,提到‘清王’舒清尧的名号,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单星繁之前虽然隐约猜测到舒七的身份必然不凡,却也未曾敢往‘清王’身上想,就算舒七刚刚说出自己的身份其实是当今的太子殿下,都没有‘清王’这个名号,带给他的震撼强烈。
当然,他之所以一下就相信,毫不怀疑他的身份,也是有根据的。虽然他伪装的还算不错,但身上隐隐流露出的贵气和来自久居高位者才有的威压,绝不是普通的贵公子们轻易可以比拟的。
更何况,在整个北逍之中,胆敢冒充‘清王’舒清尧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把人命当草芥,除了能打几场胜仗几乎无任何可取之处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