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哲皇帝起身离开圆桌，去了这偏殿中央那座长桌，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封已经启开过的书信。

“这封信便是那沈万山派人送来的，先生，师姐，你们看看，或许上边的内容，对您们寻人会有所帮助。”

无功先生接过书信，却并未着急打开观看，而是顺手放在了桌上。

皇上也没有催促，重新坐下，与师父闲谈了一会儿。

这次两人只是单纯地聊闲天儿。

柳依依在旁边安静地坐着，视线不时瞥一眼桌上的信封。

皇上和师父两个老朋友的闲谈，她也插不进话去，只能放空自已，连听都不去听。

倒是沈明月的事情，让柳依依很在意。

没办法，他们刚从河阳镇过来，柳依依对那镇口茶摊的王老板，还有河阳县衙那位不太负责任的县令老爷，印象深刻。

之前柳依依就对师父说过，想在来过粱京之后，回河阳镇一趟，前往观澜山庄确认一下王老板一家是否无忧。

这一次，两件事情倒是撞在一块儿了。

不过柳依依觉得，相比王老板被不知名凶手刺杀这事儿，想在偌大的河阳镇找一个小姑娘，这事儿更加艰难。

她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发现仅凭自己的经验，没有特别好的找人的办法。

柳依依无声地一叹，这次下山，她突然发觉自己在碰上事情的时候，好像都没有特别好的应对方法，这让她略微感到有些无力。

或许，这便是自己应该努力的方向。提升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变得有用。

柳依依暗暗地想着。

而旁边，师父已经开口对皇上说道：“陛下，这次我来见您，要说的事情大概就这么多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师徒也打扰您太久，这便离开了。”

皇上扭头看了看窗外。

距离天亮也要不了几个时辰了。

皇上笑道：“要不，先生和师姐，今晚便在这摘星殿中住下？后边有空屋，我已命人收拾好了。”

师父摇了摇头，站起身，同时轻轻敲了下桌面，桌面一震，柳依依惊醒，也跟着站了起来。

皇上也起身，冲着师父拱了拱手，说道：“我命人送先生出宫，宫外也为先生准备了客栈的房间。”

“你做事一向周全。”师父笑道。

“那可不。”皇上挺了挺胸膛，骄傲。

然后，这位睿哲皇帝走在前边，亲自给师父和柳依依打开了摘星殿的大门。

门外台阶下，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一位身着绛紫长衫的宦官，两个着甲的侍卫，还有两个拎着灯笼的宫女。

皇上站在门槛里，伸手指着台阶下方的五人。

“先生，这几位会送您二位出宫，路上小心。”

当着旁人的面，无功先生倒是没有落皇上的面子。师父带着柳依依一起，弯腰朝皇上行了一礼。

“陛下，山人今日叨扰，望陛下恕罪。”

皇上扶着师父的手臂，道：“先生言重了，能得先生教诲，是朕的荣幸。先生请。”

师父点头，与柳依依一起跨过门槛，走下台阶，随着那位宦官的接引，走出了这座摘星偏殿。

看着两盏灯笼的光点逐渐消失在宫门拐角，睿哲皇帝轻叹了一声，在门前驻足发了会儿呆，然后转身关上殿门，走回了那方正对大门的长桌。

皇上在长桌背后的椅子里坐下，身子往后一靠，脑袋搁在椅背上，视线落在了头顶一幅精致繁复的彩绘上。

不过他却无心看画，只是在发愣，想着别的事情。

桌上的琉璃灯罩里，那点烛火无风自动，跳跃闪烁了两下。

皇上瞥见动静，端正了身子，看了眼身侧那方白玉屏风。

烛火重归平静，屏风的角落阴影中，突然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看不清身形面容，那道似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开口说话：“那位，就是你差点拜了师的扶摇宗当代话事人？”这身影的语声深沉，似乎用了些手段，他的声音听在人耳朵里，有种令人不适之感，且绝对不是他的本音。他藏住了自己的性别，声音，模样，仅仅是来与皇上交流说话的。

“是啊，你看着怎么样？”

“……”那身影似在沉吟，顿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古井无波，是个高人。只是应该不是你想找的人。”

“不是无功先生……那么他带来的那个女孩呢？柳依依，是她吗？”皇上继续问。

“在她身上我看见了一些熟悉的痕迹，但是也不是她。”那影子回答。

皇上笑了。

虽然角落里的那道身影连续否定了两次，不过，这或许也能算作是另外的一种肯定。

排除法嘛，毕竟南冥山扶摇宗里，一共就三个人，今天来了两个，都不是。

那么剩下的那个，大概率，就是他想找的人了。

皇上：“这么一说，扶摇宗另外那个被无功先生关了禁闭的无功先生，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影子反问：“你为何这么肯定，在扶摇宗有你想找的人？”

皇上目光闪烁两下，道：“感觉吧，当年要不是……我也不会当这皇帝。南冥山扶摇宗弟子的身份对我而言，比皇位的吸引力更大。我相信对那些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还有没能拜入南冥山的遗憾在作祟。”影子的话有些一针见血的意思。

皇上勾了勾嘴角，道：“也许吧，但是不论如何，南冥山，北冥海。在这两座高峰里找，找到的机会更大些，毕竟他们两个门派，跟其他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不一样。当然了，北冥海那家，是真的……把神秘贯彻到底了，愣是看不清楚。”

“明白了，那抓紧时间，你去南冥山上，看一看另外的一位无功先生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帮你去北冥海，探一探那虚无缥缈的逍遥派。”影子淡淡地说道。

皇上双手在长桌上交叠，思索了一阵，道：“还不着急，探肯定是要探的，但是现在还太早了。据我所知，柳依依和那一位上南冥山是在四年之前，四年时间，太短了，应该不够。”

“话虽如此，可是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我守着的那处封印，已经松动了，百年之前，谪仙人最后留下来的话，被印证了。”

“呼……”皇上长叹一声，双手高举过头，拉伸一下，道：“这样看来，其他的计划得抓紧了。”

“但愿来得及，以如今我们的能力，恐怕对封印之后的那些东西是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