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亭正在工坊里刨木花儿，突然没来由地浑身一颤，打了个喷嚏。

“……”

他皱了皱眉，喃喃自语，“是谁在想我啊。”

他本想就这个问题深入思考一下，可是当他意识到其实他认识的女孩儿都没几个的时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揉了揉鼻子，云不亭继续低头刨木头。

突然，他背后桌上放着的镜子震动了起来。

镜子当然不会自己震动，这是来自清气的虚冥之力，是癸在帮助另一边的人，呼叫云不亭。

云不亭打了个响指，接通了通话。

是沈万山呼叫他。

云不亭此前已经跟癸一同改进了云亭净界的呼叫模式，为了配合沈万山的镜子制造业。现在除了云不亭发出和接收的呼叫之外，别人都暂时不能使用没有授权序列号的呼剑只有等从沈万山手中买到有序列编号的镜子，才可以登录云亭净界。

“云少侠，近来可好？”沈万山端坐在太师椅里，冲镜子挥手。

云不亭放下木头刨子，回身拉过椅子对着镜子坐下，“托您的福，有得吃有得睡，您呢？”

“我是一切都好，而且还越来越好。”

“哦？”云不亭挑了挑眉毛。

“雕刻序列号的镜子，已经出了头一批了，从0号到1000号。”

“你动作倒是挺快的啊。”

“接下来会更快。”沈万山喜滋滋道。

“你这一边卖镜子，还能一边帮咱们皇上做一次人口普查，一举好几得。”

“人口普查？”沈万山消化了一下这个名词的意思，然后含笑点头。

“云少侠，我打算将0号镜子，送到你手上，不知应该送往何处？”

云不亭大咧咧一张嘴，就准备出“南冥山”三个字。

但话到嘴边堪堪停住。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

他闭紧嘴巴想了想，道：“你给皇上送去吧，连我的也一起，到时候我师父他们会去取的。”

“明白了。那云少侠，过几的英雄宴，不知云少侠肯不肯赏光一来？”

“……”云不亭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老沈啊，我是有心的，可我，去不了。”

“哦？”沈万山略感疑惑，但也没有勉强，“既然如此，那我会将此前约定的赏银，也一道给皇上送去。”

“麻烦了！”云不亭一听有钱拿，马上高兴起来。

“哦哦对了，我的序列号是0号，那皇上的呢？”云不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在这个时代，皇权至上，哪怕赵哲自己不在意，云不亭也不得不考虑那个老乡的面子。

“皇上是1号，1乃万数之始，并不会辱没了陛下，云少侠请放心。”沈万山明白云不亭的意思，笑着解释。

“也校还有别的事儿吗？”

“暂时没有了。”

“那你忙去吧，挂了啊。”

“云少侠请。”

云不亭打了几个响指，言灵发动，结束了通话。

沈万山那边，他放下手中的镜子，扭头看了看手边桌上，摆着的两只巴掌大，鎏金边框的镜子。

他伸手拿起那两只镜子，镜面光滑清晰，映出了他的脸。他翻转镜子，左手的镜子背上刻着0，右手的镜子背上刻着1。

沈万山盯着这两只镜子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来人，去准备准备，将这两面镜子送到粱京去。”

沈万山吩咐下人。

……

半月之期，匆匆便至。

下第一有钱人沈万山为答谢各路英雄营救爱女所许下的英雄宴，将于三日后，在临安西子楼举校

这场英雄宴，乃是今年盛夏，江湖中头一件的盛事。

沈万山还了，到日子了，江湖中的大侠豪杰，不论是不是当日在观澜山庄里出了力的，都可以到西子楼来敞开了吃喝。

英雄宴广邀下英雄，将大宴三。

基本上就等于，不管你是谁，来自哪儿，你只要有法子证明你是个练家子，你就能上西子楼，白吃白喝三，运气好了，不定还有得拿。

下第一有钱人，就是这么阔气。

时值正午。

沈明月在自家院子里生着闷气，她手中拎着一根藤条儿，左右乱甩，挥来挥去，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打得破破烂烂，狼藉一地。

洛雨依旧是那副白裙白衫，白巾遮面的打扮，她双腿并拢，矜持地靠坐在红漆柱子旁的石凳之上，瞧着沈明月拿满园花草撒气。

“你就算是将这里所有的花草木叶都打烂了，也绝对没有机会再溜出家门去的。”

洛雨轻笑着道。

沈明月重重地甩手将藤条扔出去，那根藤条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到了沈府大门之后，滚了一段，被一只脚踩住。

那只脚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眼睛大耳朵，个头不高还有些驼背，形貌着实不敢恭维。

但就是这个男人，八成的江湖人见了他，都绝对不敢轻易看轻他。

只因他出身绝情谷，乃是那位传中的老毒物的关门弟子。

这个胡子名叫丁三环，是沈万山重金聘请到沈府来，帮忙照应沈明月的高手。

自从上一次沈明月趁着外出的机会出走之后，沈万山回来就托人帮忙去找了擅长盯饶能人。

像是揽月楼的七位少卿，或者其他名门大派的不少俊杰，都曾经被推荐给沈万山过。

不过从眼花缭乱的候选人名单里，沈万山一眼就看中了这位丁三环。

不为别的，就只一条。

丁三环如果不想让你离开这间宅子，你只要敢踏出去一只脚，立马万毒噬心，当场惨死。

这个姓丁的刚到沈府上来的那一，沈明月才被从虎跳峡接回来没多久，她脾气还很大，摔碗砸筷不吃饭，就是觉得自己离家出走闯荡江湖没错。

而沈万山将丁三环给她引荐的时候，丫头还指着丁三环的鼻子，骂他长得挫。

丁三环笑眯眯的，也不恼。

沈万山当时就跟她了，丁三爷盯着她，绝对不能离开沈府，不然下场会很惨。

沈明月不屑，也不信。

然后丁三环就请沈万山牵来了一条狗。

丁三环请沈明月跟着他去看一出好戏，他牵着狗，带着沈明月来到沈府后院门口。

沈明月站在门槛里，抱着胳膊仰着脑袋。

丁三环很有耐心地拉着那条狗要跨过门槛。狗子两只前腿搭在门槛上，什么都不愿意迈过去，甚至还发出凄惨的哀嚎。

丁三环一边温声安抚，一边伸手猛拽。

狗子被从门槛上拉过去了一半。

一声凄厉的嚎叫就响了起来，响了一半就停了。

沈明月低头去看。

那狗子前半截在门槛外，后半截在门槛里。

后半截后腿和尾巴还在颤抖，可是门槛外边的前半截，已经开始化成脓水，流淌一地，森白的骨架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狰狞……

沈明月整个人都僵了。

那之后，她真的再没敢迈出过沈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