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喝茶。”
李锦接过春婵递过来的茶,微微抿了一口放下,这茶有点涩,颜色暗沉,想必是下品,所以苦而无味。
大感无趣,便走出雅间,来到长廊上,在一角落处坐下。见春婵站着,面色不对,面赤烦躁,却有阳邪入侵之象,便让对方一起坐下。
春婵起先不愿,可眼下太热了,已经久站,头昏眼花的,胸口憋闷,异常难受,便拘谨地坐了下来。
“小二。”女子声音清雅干净,在这暑热蒸笼一般的屋内如同雨露甘霖一般带走了一丝燥热。
小二原本无精打采的,听到这声音精神一震,立马跑到李锦面前,语气讨好道:“夫人有何吩咐?本店有上好的龙井、白茶、铁观音、绿茶……夫人要哪一种?”
李锦笑笑,“无需这么多,我只要一种白茶就好。不过煮茶的器具可有?”
小二连连点头,“有,小的这就拿来。”
“原是没料到会在途中耽搁,所以身上未带消暑之药,你且多喝些茶水。这里风大,散散热也是好的。”说着,李锦又给春婵亲自倒了一杯茶。
李锦的关切的话让春婵顿时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夫人居然早就察觉她身子不适,所以夫人她是特意为了自己才走出来的?春婵一阵感动,原本微涩的眼角此时更加泛酸。
“来,伸出手来。”李锦再次开口,春婵依旧照做。
李锦伸出手来揉对方关冲、少冲、中冲穴可缓解暑气。
须臾片刻,春婵顿时感觉好多了,身子轻了不少,对李锦露出感激之色,“夫人,您真厉害。”
不到一会的功夫,一切准备妥当。
李锦开始在木炭铜炉烧水煮茶。原本繁琐的煮茶工序在十指纤纤的玉手上翻来覆去,别有一番风雅闲适,让人目不转睛,不敢错眼。不久就散发出一股清香,清香扑鼻,带着一股安神醒脑的凉意。
酌茶,这细听倒茶之声,如涓涓细流,润心润肺,福至心灵。
顿时茶香肆溢,不少茶客闻香而来,把李锦重重围住。
李锦不受干扰地把第一碗茶递给了春婵。
春婵惊喜不已,忙端起碗来豪饮,这滋味啊,别提有多爽快了。一碗下去,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好比甘霖格外解渴。她一直觉得茶水苦涩难喝,如今经夫人一手,才知道这茶啊也分人的。
“蠢材!蠢材!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以豪饮?简直是暴殄天物!”忽然冲出个青衣老者,气势汹汹,吹胡子瞪眼的吓了春婵一大跳。
李锦嘴角一扬,不紧不慢地递给老者一碗茶,语气温和:“这位老丈,若是不嫌弃的话,不若饮了此碗。”
老者毫不客气地接过,与之前粗鲁的动作相反,其品茗的姿态格外的优雅。先闻其香,再细细的小酌,摇头晃脑,神态陶醉,如同品尝琼浆玉露一般。看得周围的人不禁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章老,这味道如何?可否细细说之,也好解了我们的困惑才是。”
众人起哄。
章老厉声呵斥道:“急什么?赶着娶媳妇不成!”说完,气定神闲地继续品茶,其味道还真是让人叫绝。
喝完最后一口,这齿内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章老放下茶碗,一双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小娘子,你这茶是怎么煮的,如此手法跟善于煮茶之人没什么不同,可这煮的茶味道却很特别,让人喝了神清气爽。”章老疑惑地问道。
李锦笑着道:“如老丈说得没什么不同,用的也只是寻常之物。所煮之茶乃白茶,其内质香气清鲜毫味浓,味鲜爽微甜。其性凉,有健胃提神,祛湿退热的功效。适合酷暑饮用。茶品各有所长,又如普洱茶,香味醇浓,带有特殊的阵香,有解油腻、消食化痰、刮肠通泄等功效……”
章老见对方说得头头是道,兴致倍增,他喜饮茶,只不过喝出好赖而已,如此精通博学,他还是一次见到。
“这你小娘子倒也厉害,连各种茶性都了如指掌,确实了得。不过这白茶老夫也曾喝过,其手法无所不同,可为何就没有小娘子这般回味无穷,凉心通神?”章老一脸怀疑,明显不信任李锦所言。
“老丈,这世上多有精通厨艺之人,也有同样的法子炮制也可分好赖。再则,就是同一人,还做出不同的味道呢。”李锦耐着性子解释道。
听对方这样一说,章老信服了几分。确实有点道理。
“好,老夫暂且信你。不过你这剩下的几碗,全卖与我如何?”
李锦莞尔一笑,“不过是几碗茶儿,谈何买卖?老丈尽管拿去便是。”
章老面色一喜,又想着白拿对方的东西不好,便一本正经的问道:“小娘子家住哪里,老夫改日也好上门讨教讨教。”
“家夫姓林,身居户部侍郎之职。”李锦回道。
章老一听,目光震惊,“你是李老头的孙女?”
李锦含笑点头,心中纳闷祖父在她心中一向儒雅谦和,威严不足,慈爱有加,怎么一个个都咬牙切齿地称他为“李老头”?难道祖父年轻时得罪了很多人?可有书信往来,看着也不像有深仇大恨的啊。
“正是小女。”
章老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也不好对着一个小娘子发作,只能忍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现在如何?有没有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脸上一层层的褶子?能有多丑就有多丑!”
李锦一愣,这是有多大的仇啊,居然当着她的面诅咒祖父。
“恐怕让老丈失望了,祖父身体康健,如同年轻人一般。平日更是修身养性,过些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如此一来,倒显得比老丈爽利有神。”李锦温声细语的,可句句是在反击。
章老被气噎,没想到这小娘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温温顺顺,却是一个伶牙俐齿的,果然祸害成一窝。可对方句句在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不然的话让人看了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小娘子呢。
“那自然是最好。等李老头哪天归西,你可要往将军府章家报个信儿,毕竟老朋友一场,不去送送也太不像话!”
李锦忙起身,向章老盈盈一拜,语气恭敬:“原来是章爷爷,锦儿有礼了。常听祖父说起您。”
章老耳朵一动,挑眉道:“说我什么?”
“祖父说章爷爷武功高强,生性豪爽,是难得的知己好友。”
“他真的这么说?”章老一脸狐疑,沉思片刻,他认识的李老头好像是会说这样话的人,但是李老头的嘴,骗人的鬼。可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孙女也骗吧?
李锦目光坦荡,朱唇一启,“章爷爷若是不信,大可亲自问问祖父。”其实祖父说章老性子耿直憨傻,脾气暴躁,实在是难以相处,不过倒有几分真性情也是难得之人。要不是他暗中提点,对方未必有今日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