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蒙,山野间寂寂无声,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遁入深深的林木间。
“噹。”
幽深的草木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阴影斑驳,月光下隐隐映出几个削瘦的影来。
“大哥,有茬。”
一个络腮胡大汉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抬头道。
旁边的一个锦衣的汉子微微点点头,左手的拇指一弹,一枚铜钱便翻滚着跳了起来,汉子摊开手掌慵懒的将其接住,淡淡道:“再换。”
络腮胡大汉闻言,默默地咬咬牙,闷声将手边大臂粗的竹竿筒子从地里一节一节的拔了上来
“狐狸,你他娘的行不行啊,都三个茬了,你刨坑种树呢。”
蹲在络腮胡汉子对面的一个瘦小的身影埋怨道。
锦衣汉子旁边,一个一身白衣的瘦高个,左手掐着决,右手端着一个罗盘,满头大汗的掐算着方位,对那声质问充耳不闻。
“再左移三十步,上挪七步,这下应该不会再错了。”
听着狐狸掐算半天说的一句这么没底气的话,那瘦猴几乎要跳起来的道:“你能不能靠点谱,这下要是再找不到位置,我可真的揍你了。”
狐狸放下罗盘,满脸涨红不服气道:“你行你来,这又不是王侯将相的坟陵,乡巴佬风水就看个位置,毫无规矩可言,这样的葬法早就超出这个穴的覆盖范围了,我也只这样试,你有好的办法你来啊。”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要是会看还用你来指手画脚,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带你来。”
“好了,你俩别说了,先忙正事要紧。”
一边的络腮胡大汉劝道,说罢,他提着从地里拔出来的竹筒子,让瘦猴按照狐狸说的位置找去,他擦擦汗喘口气,等下还得再费点功夫,这只能抽空缓缓了。
瘦猴面露不悦,却也不再争了,拿起手中的东西按照狐狸的指示去了。
“嘶,大哥,不大对啊。”
络腮胡忽然看着天空面色凝重道。
锦衣汉闻言也向头顶看去,那被一圈朦胧的光环包围着的月亮悬在天心,周围星辰昏昏,显得煞是诡异。
“毛月亮,这是要翻得征兆啊,不会是生了什么异数吧。”
络腮胡一脸凝重,这毛月亮并非十分罕见,但是七月半却倒是也没几次,而那几次,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凶之时,所以今夜见此月,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锦衣汉闻言低头思索了一下,忽而左右手一拢,两个手掌间便传来一阵脆响,而后摊开左手,三枚排列整齐的铜钱安静地躺在掌心。将卦象暗记在心,锦衣汉连摇了六次,然后才缓缓道:
“水雷屯,起始维艰,下下卦。”
络腮胡几人一愣,又闻得锦衣汉接着道:“下震上坎,异卦相叠。震雷动,坎雨险,雷雨交加,险象丛生。但若顺时应运,便可欣欣向荣。”
“大哥是说继续吗?”
络腮胡一头雾水,但最后几句他倒是听懂了,所以试探的问道。锦衣汉负手而立,微微点点头,众人相视一眼,便又继续干着手中的活。
“左移三十步,上挪七步……”
瘦猴找准了按照狐狸推断的位置,在地上用白石灰轻轻地点了一个铜钱大小的白点,然后招呼络腮胡过来。
络腮胡抬着竹筒子,用尖的那头对准地上的白点,“噗”的一声,猛地扎了下去。而后双手紧抓竹筒,用力一转,再一拔,将竹筒提回到地面,然后将挤到竹筒中间的土块倒出,如此往复,只是这次,动作了许久,却也没有再硌到什么东西。
眼看着竹筒离地面不到一臂,瘦猴走上前,抓起地上刚从竹筒里倒出的土块,轻轻一捏,将土在指尖搓开,然后凑到鼻子前微微一闻,眼中精光一闪,点点头道:“开道吧,这下没跑了。”
络腮胡大汉看向一旁在把玩铜钱的锦衣汉子,锦衣人一点头,瘦猴便从后腰解下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他将那东西倒进地上的泥土里,然后像揉面一样使劲的揉了一阵,最后一个小孩手臂一样粗细的泥条就从他手下造了出来。
络腮胡汉子从瘦猴手里接过,掏出小刀,切为一拳长短的样子,然后将那个东西用火索连起来,大概一尺半就绑一个,绑好的,就顺着他用竹筒开的小洞放了下去,最后只留了一个火索露在地上。
“呲”
瘦猴用火折子点燃了那个火索,一流火花便顺着洞口向下窜去。
“嘭”
“嘭”
……
一声接一声的闷响传来,众人便眼看着大臂粗的洞口一下子变成了两人抱大小的地洞。
“时间不多了,狐狸在上面看着,我们下去。”
锦衣汉子说完,一个闪身便钻进了那向下的洞里去。
薛娃子后脊一凉,完了,真撞鬼了,四肢发冷,胸腔间被猛地一刺激,一转身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苦酒。
那个人头一垂道:“你是何人?”
“鬼还会说人话?”
薛娃子脑子还没想通这个问题,就觉得右肩又是一痛,呲着牙扭头一看,那个人的黑爪子不知为何用力,竟然像一只钳子一样,死死地咬住了薛娃子的肩头上的肉。
“放手……”
“不好,要翻。”
那个人低声惊道,忽的松开薛娃子的肩膀,几步闪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薛娃子浑身酒已醒了三分之二,揉着生疼的肩膀,一时还缓不过神。晃了晃头,确实只有自己一人,薛娃子后背一凉,赶紧撒丫子跑,果然还是叔叔说的对,夜路鬼多,以后还是不要这么晚了出来了,赶紧回家吧。
虽然薛娃子刚喝完酒,但是这一惊一吓的刺激,已经清醒了不少,但是这一串动作下,不觉胃中暗潮翻涌,便一股便意来袭。
“这可怎么办。”
薛娃子眼睛扫视一番,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拉谁家门口也不太好啊,万一被撞见,那就更说不过去了。不行,得好好找个近一点的便宜之地。
他几个转弯本来就已快到村口了,现在抬头看去,周围建设无一不是高檐低瓦的,但不是住宅的还真有,那就是已经塌了定的地藏庙。
“菩萨普渡世人,现在弟子有难,你这不帮可太不义气了。”
薛娃子快走两步,站在地藏庙门口四周张望着小声嘀咕道:“呐,你不反驳说明就是同意了,我这就进来了啊。”
地藏庙里面无一丝烛火,但幸好塌了顶之后月光也可以淋漓的照进来。薛娃子进来四周瞅了一下,人,那肯定是不会有的,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薛娃子脱下裤子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释放,那感觉,真不是文字可以形容的惬意舒缓。
薛娃子释放完第一波,这才想起,出来匆忙,没带纸,这可如何是好。
发现了问题,薛娃子这下可没有那么舒爽的释放感了,眼神四处扫视着,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东西。一圈扫视下来,除了掉下来的瓦片,就只剩土块了,甚至连块破布都看不到。
“不是吧,这来张纸钱也行啊。。”
薛娃子有些无语,早知道就应该随身带点纸,后悔出门过于着急了。
“呜咕咕呜……”
忽然,薛娃子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隐隐约约的,竟还有高低起伏。
薛娃子一愣,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不是吧,这还阴魂不散了,甩也甩不掉,这动静,怎么听都不像人啊。
“唔咕咕唔,呼噜呼噜……”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而且明显听得出,这不知一个在发声。
薛娃子咽了口唾沫,这下酒可是完全醒了,但是他连动都不敢动了。那声音,怎么听都在自己身边。
“菩萨,我只是借贵地解个燃眉之急,问过您您也答应了,这现在您可不能不管我了呀,这鬼怪都上门了,您就帮人帮到底吧。”
薛娃子死死地闭着眼,将头埋下,捂着耳朵一边颤栗一边在心里求救着。
“嘶……”
忽然一声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
锦衣大汉收回手里的抓钩,火折子一打,周围的黑暗便向四周隐去。
闻言,瘦猴贼溜溜的看着脚下狭窄的空间琢磨道:“比葬尺还深,不是有怪就是冤魂。”
锦衣汉瞪了瘦猴一眼,瘦猴便赶紧收了声,从怀里掏出匕首,向脚下的土里挖去。
“葬尺只是常规用的,藏这么宝贵的东西,肯定得动动脑子了。”
瘦猴挖了几下,匕首似乎挖到了石头,怎么也挖不动了。瘦猴丧气的把匕首一甩,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道:“甭费劲了,又是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