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商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样子。

天色微明，一丝光线泄进来。看得不甚清明，但也能依稀辨出轮廓。贺兰昭闲坐在一旁用布条缠自己的手腕，而自己的面前正放着一笼……一笼老鼠。

楚清商猛惊一下，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贺兰昭依旧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缠自己的手腕，看都没看楚清商一眼，只淡淡地说：“吃吧。”

楚清商稳了稳心神，强撑着坐起身子，看着贺兰昭那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一股无名的火气直冲脑门。这人到底是她叫来救命的还是索命的？

楚清商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火气，尽量用和蔼可亲的声音说道：“就这个？”

“就这个。”贺兰昭缠完最后一步，斜睨了楚清商一眼后，拿起了放在地上的剑，准备离开。

楚清商眼看贺兰昭要走，立马扑身上前揪住他下衣的衣摆，一副可怜巴巴的语气：“你答应救我的。”

“我救了。”贺兰昭淡淡地回。

“明明就没有，而且我现在已经饿的没力气站起来了。”话音刚落，楚清商的肚子就一阵响。

贺兰昭侧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楚清商眼看着他离开，只好转个身，仰面朝天，成“大”字形瘫在柴房的麻袋上，算了，好歹他也帮自己解开绳子了，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也不能为难人家。也不知道是谁伤了他。像贺兰昭这么厉害的人受伤得多不容易，对方一定很厉害，她要是遇到了，说不定能拜个师，偷个艺呢。

胡思乱想了一通后，楚清商明显感觉自己的肚子叫得更欢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来吧。

楚清商凝神使了个法术，希望变一碗香喷喷的馒头出来。谁知，她饿的实在没力气，连法术都不好使了，竟变出几块石头。

楚清商无语望天。

虽然贺兰昭已经帮她开了柴房门，又帮她解了绳子，还帮她抓了几只老鼠，但她现在饿的头晕眼花，能不能出去也是个问题，更别提对付上官祀寒了。

唉。在楚清商不知道叹了多少回气以后，突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都饿出幻觉了。”楚清商嘟囔着说。

“吃吧。”贺兰昭的声音。

楚清商欣喜地转头，果然是贺兰昭，他原来没走。

贺兰昭把食盒放在地上，在楚清商身后垫了好几个麻袋，让她自己强撑着坐起来。

等到楚清商连续吃了两个馒头之后，才渐渐找回了一点力气，闲聊般地问贺兰昭：“你伤怎么样了？”

“无妨。”

“谁伤的你啊？”

“你不用知道。”

楚清商吃了点东西之后，脑子也灵光不少，突然想起她每次和贺兰昭见面，贺兰昭要不是在追杀别人，要不是在被别人追杀，难道他是什么杀手之类的？

“你是干什么的呀？有什么人在杀你？你又在追杀什么人？”楚清商凝视着贺兰昭问到。

贺兰昭看着楚清商的双眼，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仇家。”

“什么仇家？”楚清商继续追问。

贺兰昭没再回答，只是出言提醒她：“快吃，吃完我带你走。”

楚清商突然想起还有织洛的事，连忙扒拉了几口饭，嘴里鼓鼓囊囊地说：“我不能走。”

许是吃得太快的缘故，楚清商有些噎，便伸手拿了地上的水壶仰头喝起来。

贺兰昭刚想制止，说声，那水壶是他的，就被楚清商抢走喝了。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终是没忍心，只是无奈地说了句：“慢点。”

楚清商终于把嘴里的食物顺了下去，看着贺兰昭兀自开口：“关我的这户人家，暗地里在收集百妖之心，我还有同伴在他们手里，我不能走。而且，为了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我也不能走。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我是只妖了，对吧？”

“嗯。”

“你个凡人也不怕妖？也对，你那么厉害怎么会怕。”楚清商垂下头，她一只灵蛇，被凡人关在柴房无法动弹不说，现在还要靠凡人救命，也还真是可笑。这乌夷山，凡人比妖还要厉害，不仅不怕妖，还要害妖。

贺兰昭看着楚清商有些失落的模样，心上忽然一顿，一股无名的感觉突然蔓延至四肢。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个时候，父亲被关入炼狱，母亲还没有死，带着他四处逃难，颠沛流离。有一次，他们母子俩好不容易在一处安定下来，本以为那里可以生活。却因为他眼睛的颜色被邻居的小孩子发现，那邻居竟趁他母亲不在家的时候，上门将他捆了，要活生生地打死他。如若打不死，便要烧死他。他们说他是异类，是魔头，但每个人的脸上只有厌恶和愤怒，没有恐惧。凡人都说妖魔鬼怪最吓人，但他们却从来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

他差点就要爆发了，但母亲回来了。母亲护住他，卑微地向他们乞求。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可他无能为力，他不能，不能伤害他们，否则，母亲会更难。

后来，母亲被人抓走……

贺兰昭不愿继续再回想下去，那是一段可怕的记忆。他的胸口一阵钝痛，拳头暗自握紧，像是要炸裂开来。

楚清商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干嘛握那么紧，不知道自己手腕上有伤吗？”

贺兰昭低头看，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布条颜色加深，是伤口裂开后，流出的血。

楚清商撕了一块内里的衣裳，还算干净，赶紧给贺兰昭包扎起来，边包扎边说：“你自己注意自己的伤口。等给你包扎完，天也差不多快亮了，你赶快离开。我要赶在天彻底亮之前行动，不能再耗下去了。”

贺兰昭看着楚清商的头顶，淡淡地说：“我帮你。”

楚清商抬头，警惕地看着他：“我只有两次机会，我可不想浪费。”

贺兰昭看着楚清商警惕的神情，突然有些想笑，但他表面上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只说：“都归在第一次里。”

楚清商顿时喜笑颜开，她正愁没有帮手呢，现在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