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弑魔道

“这长命锁是你的？”楚清商问。

他点点头，算是承认，随后又摇了摇头。

楚清商也没再问。

乌夷山上的那朵仙云正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像是要冲破什么。山下骤起大风，百姓睁不开眼睛，只堪堪用力抱住一旁的物什，免得被带走。

“贺兰昭，我们下去吧。”

楚清商扭头看着一旁的贺兰昭。

贺兰昭只看着她的眼睛。

看了一会后说：“好。”

楚穆静静地看着楚清商的脸庞，多重情感杂糅在一起，说不尽的目光，就那么远远地飘来。

“你走前面。”楚清商轻声跟贺兰昭说。

贺兰昭刚转身，楚清商就趁两人都没有防备之际，纵身一跃。

“清商！”

“沐沐！”

贺兰昭和楚穆两人同时大喊，又都赶紧施法术。

可是只是徒劳。

楚清商坠入了望渊。

望渊水立刻四面八方地朝她涌过来，充斥着她所有的感官，幸好灵蛇是不怕水的。

楚清商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向深处沉下去。

水深处往往一片黑暗，暗的看不清彼岸，像极了那段日子。

那段将她彻底折磨疯的日子。

贺兰昭站在崖头看着对面的楚穆，脸上也不是往日的冰冷，多了几分普通人的神色。

楚穆只低头看着波澜不惊的望渊，他似是笑了，又似是没笑。

他的目光里蕴含着无限的悲伤，却又那么温和。

贺兰昭看了一眼楚穆一眼，自知自己没有理由待下去。

他是该和她在一起的。

贺兰昭默然转身走下了回情崖。

对岸楚穆的虚像一点点龟裂，散在风里。天空中只看的到点点的蓝色光晕。如果有人有心欣赏的话，一定会觉得甚是好看。但没有人有这个心情。天地间狂风大作，风力越来越强，似是要将一切撕碎。不一会，天地都安静下来，又重新恢复晴朗。

回情崖岸边，一道飘逸决然的身影迎风而立，面具摘下，是如雪般清隽的容颜，让世间所有的事物都不禁黯然失色。他就是千山上最纯洁的那抹雪。刚刚还狂躁不止的风如今竟像矜贵的猫一样，撒娇般微微吹起他的衣袖。他的身后是淡蓝色的光晕，一层层铺染开来，像是璀璨的星辰般透亮。

他是天神，容不得丝毫玷污的天神。

所以，与妖相恋是原罪。

楚穆看着本该在楚清商腰间系的长笛，施了法术，取了上来，放到嘴边徐徐吹着。

清泉般的乐声传出来，只是有着无限的悲凉。懂乐声的人一定知道，这是楚地的清商乐，令人听了不禁要落泪的清商乐。

沉到水底的楚清商落在一个水晶床上，周围都渐渐透亮起来。这正是楚穆的法术所致。

楚穆就在那儿吹着。

水底的楚清商意识逐渐清朗起来，过往的日子如图画般铺展在她的面前，那段尘封的被遗忘的记忆终于重启，甜蜜混着悲伤的情，直达人的心脏。

那是和楚穆的初识。

楚清商觉得，如果失去记忆算一辈的话，那么认识楚穆绝对是她这两辈子都快乐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无法企及。

她是乌夷山上孕育出的灵蛇，只吸收了天地精华孕育出来，无父无母。不过到了四百岁，初化为少女，倒是多了许多狐朋狗友出来，天天跟着他们鬼混。彼时，她叫沐沐，不叫楚清商。

那群少女平日里少不了到凡间去，有的姐妹爱听几支凡间的小曲，听那唱戏的人唱出许多才子佳人无限的情思来。

于是这群闲着无聊的少女，便讨论起凡人的哪个公子俊起来，哪个公子又好才华。

但楚清商不懂这些，仍旧只管摸鱼捉虾，上山爬树。

一日，少女们围坐在一溪小泉边闲聊起来。楚清商躺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晒太阳，装束还是公子哥的模样，为了瞎玩方便。

“要我说啊，还是那白公子好看，那剑眉星目的，英俊不凡呢！”其中一个姐妹说。

一群姐妹便哄笑起来，其中一个又说：“是是是，属你的白公子俊了。”

说完又是一阵娇笑。

“说什么呢。”那姐妹竟害羞起来。

于是旁人更是拿她开心。

“沐沐，你就没有属心的公子吗？”

楚清商打着哈欠，不甚懒散，随口答道：“没有。”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那姐妹轻轻推搡了她一下。

她坐起来，学着凡间公子哥的吊儿郎当，左拥一个，右抱一个：“美人生得如此好看，我实属不忍抛下你们啊！”

那两个姐妹都和她打闹起来，混成一团。

“不过沐沐，没人向你表达过仰慕之情吗？”

嗯？好像还真是从来没有。那些同她厮混在一起的男妖们，都只是当她兄弟一般。平日里瞎玩惯了，也没有谁在乎过性别，更何况，在妖眼里，男女的性别之分是不大重要的。

“没有啊？”

“没有吗？小玄都几十个了。”那姐妹指了其中一个说。

小玄是只小狐狸，生得着实美。狐狸本就是媚的，然而小玄却面目清纯，将那魅惑又添得几分纯真来，往往这样的美丽最致命，撩人而不自知。

小玄的两颊透出两朵粉红来，回嘴道：“芷姐姐才多呢，都快有成百上千了吧！”

楚清商也笑着打趣：“就是，我们芷姐姐最好看了。”

“你啊！”

一个玩笑便就此打住，少女们又说别的去了。

楚清商又重新躺下，准备睡了。谁知芷姐姐又转过身子来跟楚清商说：“沐沐，听他们说才子佳人是人间顶好玩儿的东西呢！你不试试吗？”

谁知这一试，就是误终身。

“不了，还是芷姐姐早点找个俊姑爷来，也好让我们热闹热闹呢！”

楚清商这样回着，却在心里疑惑起来。

为什么没有人喜欢她呢？她生得不好看吗？

也不对啊，榕树老爷爷跟她说过，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小丫头啊！

楚清商心里暗下决定，隔天就找凡间的话本子来看看。

最好玩的东西，她怎么可以不试试呢？她就不信了，还学不会！

改天她就也找个俊俏公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