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楚穆都再没能等到楚清商登门。

她的病还没好吗？

楚穆不敢贸然去找她。

她从来没跟他说过她的住址，或许就是不想让他去找。

但一连几天，都没有半分消息，着实令他担心。

楚穆将小穆穆招到自己身前，蹲下身子同它交谈：“小穆穆，你说我该怎么办？”

“……”

“我该去找她吗？”

“……”

楚穆向窗外看去，眼睛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夜晚，无月，天空像被泼了墨，黑沉沉地压着。

楚穆换了一身装束，准备悄悄去看楚清商。他还是没拗过自己的心，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去找她吧，就看一眼，她没事了就好。

他实在放心不下。

楚清商正和自己的小姐妹把酒言欢，醉得一蹋糊涂。天知道，这几天她忍着不去找楚穆有多难受。有好几次，她都打算不顾一切地去了。不就是交个朋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神仙不能和妖相恋，难道也不能和妖做朋友吗？但她又清晰地知道，也许自己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情这个东西，就是让人一半清醒，一半疯狂，生生要将人折磨死。

于是她选择喝醉。凡间的书不是说的好吗？“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楚清商想到这儿，笑得更加开心，冲着自己的一大帮姐妹豪迈地说：“喝！”

芷姐姐看她这副不要命、准备喝死的模样，赶紧拦下：“沐沐，你少喝点。”

“没事的，小玄，你快喝，别管我。”都醉得认不得人了。

芷姐姐直接将酒抢了过来：“沐沐，你都醉得认不得人了。”

楚清商伸出胳膊挽住芷姐姐的脖子：“芷姐姐，我没醉，我怎么可能认不得你。”

芷姐姐暗自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浮华散去，通常是满地伤痕。

小姐妹们都陆续回去睡了，楚清商倒在床上，随意地将被子往身上一裹，手却依旧紧紧地攥着被子一角。

楚穆站在背光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床上烂醉如泥的她，神色不清。

原来，她是在和自己的姐妹在一起。也对，他算什么呢？一个只认识几天的朋友罢了，她也只不过是看小穆穆好玩才会去找他，果然失了兴致以后，就不来了。

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楚穆握紧的拳头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最后还是走到了楚清商的床边，替她盖好被子。

楚清商睡觉很不老实，不一会就将被子踢开了。

楚穆只得重新给她盖上。

突然间，楚清商伸出手攥住了楚穆的手腕。

楚穆突然全身僵直，就那么愣在了原地。

她是……醒了吗？

不料，没过多久，楚清商就松开了她的手，转了个身又去睡了。

真是的，又梦见了。

楚穆的心突然被楚清商攥住，她松开了手，楚穆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的下沉，直沉到谷底。

给楚清商再次盖好被子后，楚穆就离开了。

楚穆一走，楚清商就坐了起来，盯着门口发呆。刚刚是真的，还是她醉出的幻觉？

她从来没告诉他自己住的地方，他也不会找来，应该是醉出的幻觉。楚清商这样安慰着自己，又倒下睡了。

楚穆回去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小穆穆卧在他的身边睡得香甜，他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挥不去那个身影。

那个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身影；那个自信满满说着读过《蛇经》的身影；那个看着他吹笛子，摔倒在水里，跟他轻声说烤火，一声声喊着小穆穆的身影；那个赠他一树花雨的身影。不过几天，她的一颦一笑就深刻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深刻，原来，她在他心中已经这么重要了。

可是知道了，又当如何呢？她不喜欢他，她也不能喜欢他，他是神，她是妖，自古以来就没有神妖相恋的，他自问没有能力将她保护好，还是不要失手去破坏她的幸福了。

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直到天明，楚穆才得以小憩一会，可也睡得很浅，一丁点声响他就醒了。这样反复，也不愿再睡，只好起来翻几本书。

平时看得津津有味的书如今只觉得索然无味，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随手翻了翻后，便又放下了。小穆穆跑到屋后吃草，不大的屋子却盛满了寂寞和孤独。

楚穆痴痴地看着门口，脸上找不出平时的温润，只看得出疲倦，当初洁白如雪的身影，如今只余一身憔悴。

玉笛长喑，孤独难奏。

楚清商这几天也是浑浑噩噩。每天醒了就醉，醉了就睡，醒了再醉，循环往复。

芷姐姐根本拦不住楚清商。如果不是她说不要再去找楚穆，她也不会如此伤心，可是如果放任，那沐沐只会受伤更深，她能怎么办呢？如今她这副样子，又着实令人心疼，再这样下去，沐沐的身体迟早垮了。

楚清商靠着酒麻痹自己，渴望有那一瞬间，完全记不得楚穆的一瞬间，她可以回到以前，不用为了什么委屈自己，活得肆意妄为，恣意潇洒。她一向英勇，和那群小子打架鬼混的时候，她都是冲在第一个，如今也做了情感的胆小鬼。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不要醒来。

芷姐姐坐在床边看着楚清商，握着她的手，眼神里充满爱惜。楚清商醉得不省人事，只呢喃着“楚穆”两个字。

“沐沐，是姐姐错了吗？长痛不如短痛，和那人断了也好。可是，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那小丫头片子呢？给大爷我滚出来！”

洞穴外是叫嚣的声音，语气不善，一看就是来挑事的。

芷姐姐起身，走了出去。看着门外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皱着眉头问：“来的是谁？”

“你大爷！”

芷姐姐笑了：“哟，口气还挺大。我从出生到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大爷。”

“别废话，让那丫头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