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万物身上，也砸在芷蓉的脸上，冰凉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她的意识清明了几分，却仍有醉意。

原来是昨天打烊后，酒馆见她醉得昏沉，实在无法处理她，便将她直接扔到了门外。

芷蓉强撑着石阶坐起身子，低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突然间，一片阴影投下，雨点瞬间被隔绝在外。

芷蓉下意识抬头，秋水盈盈的双眸还有些迷离，像是起雾的湖面。芷蓉没有看见其他，只见那一白衣，然后不知觉湿了眼眶。

“姑娘。”只两个字，芷蓉就辨得出那不是楚穆。

但她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人向她伸出袖子，语气很不自然：“姑娘快起来吧，地上凉。”

痴傻的书生模样。

芷蓉用力拽住他的白袍，往下一扯。那人没有站稳，趔趄了一下，伞上的雨点滑落，眼瞅着就要落在芷蓉的身上。那人立马稳了自己拿伞的手，用另一只手接住了掉落的雨滴。

“我是妖，你不怕吗？”芷蓉挑眉看着他。

“姑娘说笑了，姑娘怎么会是妖呢。”依旧是痴傻的辩驳。

芷蓉冷笑一声，松开了那人的袍子。她站直身子，准备离开。

“唉，姑娘。”那人喊住她。

“嗯？”

“这把伞你带着，免得淋湿。”那人伸出手准备把伞递给她，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又补充说了一句，“拿着吧。”

芷蓉看着他，淡淡的出声：“既然你这么想管我的事，那么我无处可去，你收留我。”

那人愣了一瞬，显然被芷蓉这么露骨的话吓到了：“姑……姑娘。”

芷蓉瞥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怎么，让你收留我，很为难？”

“我……我……”

芷蓉揪住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一拉：“别多管闲事。”

“我收留你。”几乎是同时，芷蓉话音落下，那人便坚定地说。

“哦？”

“我收留你。”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那我拒绝。”

“那你去哪我去哪。”

“你有病？”

“没有。”

“那你跟着我？”

“你有难，我如若不帮，枉读圣贤书。”那人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

“名字。”

“章秀才。”

“啊？”

“柏水窦章的章，俊秀之才的秀才。”

芷蓉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哈哈哈哈，你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名？”

“怎么了吗？”

“笑死我了。”

看着芷蓉笑得开心，他也跟着浅浅地笑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芷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猜。”

“这我怎么猜的出来。”

“芷蓉。白芷的芷，芙蓉的蓉。”

章秀才点点头，表示记下。

“你为什么会睡在酒馆门口？”

“喝醉了，就被赶出来了。”芷蓉无所谓地耸耸肩。

“喝醉？”

见他要问下去，芷蓉忙截了话头：“你不是说要收留我吗？走，去你家。”

“现在还不行。”

“嗯？”

“我要先去老师府上一趟。”

“好。”

站在雨里多时，两人都有些湿了。虽然章秀才已经把伞向芷蓉那边倾了一大半，但芷蓉还是淋湿了。在烟雨濛濛中，像是一朵荷，美而不自知。

芷蓉挑眉，示意他在前面带路：“走。”

章秀才把伞递给了芷蓉后，一个人在前面走着。芷蓉乐得接过，有人要当傻子，她无所谓啊。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章秀才老师的府上。芷蓉在外面等，章秀才进去。过了好久，章秀才才出来。

芷蓉打眼一看，章秀才换了一身衣服，靠近芷蓉的时候，身上还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女子香包的味道。

“老师家的千金好看吧？”芷蓉打趣地问。

章秀才一本正经地回答：“臻妹确实好看。”

芷蓉逗他，故意凑近了说：“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章秀才耳朵红透，语气严肃：“读书人眼里只有书。”

呵，还是个迂腐的书呆子。

芷蓉没趣，直接撑着伞走了，章秀才跟着在后面追。

站在门口的柳臻看见了全部。

章秀才进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她就疑惑。他一向严谨，从未有过如此大意，忘记带伞的情况。她遣着他去换衣服，他不愿意，父亲发话，他这才慢慢吞吞地换了衣服。换后，她故意把他的衣服留下，谁承想，他随身带的诗稿落在了她家，她这才又送出来。

那个女子是谁？她怎么从没见过？也没听他提起过。

见芷蓉和章秀才的背影都隐在雨帘后，她才撑着伞回去了。

直觉告诉她，那女子跟他不简单。是要跟她抢人吗？那就看看谁更胜一筹吧。

跟着章秀才回到他家后，芷蓉才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说让他收留她的时候，秀才的迟疑。

眼前是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因为漏雨的缘故，顶上有许多茅草都被冲刷了下来。走进屋子，里面更是破败不堪，因为漏雨的缘故，地上成了泥浆。现在雨停了，整个屋子散发着潮湿的味道。

章秀才将破烂的家具藏在身后，挡住芷蓉打量的视线，不好意思地开口：“破是破了些，也好过你在外面露宿。”

“你睡哪，我睡哪？”芷蓉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睡在那儿，我铺点草在地上将就一下就可以了。”

芷蓉简直无语，想起今天早上见他时，他一袭白衣的样子，实在好奇这种地方怎么还会选择穿白衣：“你穿白衣？”

“今天去拜见老师，穿得齐整些。”

芷蓉顿时明白，又看见他眼里的窘迫，猜中他肯定只有一套。今天还让他湿了，真是不应该。

他们到了屋子没多久，就有一个妇人来了。

进屋后先是打量了芷蓉好几眼，才对秀才说：“秀才啊，我来还钱。”说着，妇人便掏出了几个铜板递还给他，又笑眯眯地说道：“还有几个，我下回再还你。”

“没事的，不还也行。”

芷蓉看着秀才，明明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脸的伶俐相，怎么偏生几分痴傻气。

这么忠厚老实，容易被欺负，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