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七天后。
这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里的雨水。赶巧的是今日一早,顺义城的上空也下起了绵绵密密的细雨。细如牛毛的雨水,纷纷洒洒的飘落在北门城外的官道上。沿着这条官道向北望去,此时官道的拐弯处,正有一大队车马朝着顺义城北城门的方向而来。远远望去这只车队排成一条长龙,车队的人数大概在六千人左右。
车队正向前行驶着,只见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那名男子,忽然一举手中的长鞭,然后他身后的车队便缓缓的停了下来。紧接着这名男子一拉手中缰绳,调转马头朝着队伍后面走去。
很快那名身批蓑衣的男子打马来到车队的中间,在一辆豪华马车前的勒住了马匹,他先是敲了敲车厢然后得到里面的人批准,他这才掀开车帘,语气恭敬的说到:“公子!顺义城已经再望了,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派人进城通报一下沈公子?我们这么一大队人马,若是忽然进到城里,怕是会引起骚乱的。”
车厢里的男子闻言伸出头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然后这才说到:“嗯那你便派人去通知一下吧。”
那骑在马上的男子闻言,应了一声然后打马朝着车队头前而去。
与此同时顺义城内的府衙里,李一飞和沈慕远两人,在正在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聊着这段时间安置流民的工作成果。
李一飞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然后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这才说到:“索性第二批流民还没到来,否则我们一次性还真安排不了这么多流民。”
“是啊!幸亏一连天晴了好几天,所以建造进度加快了不少,估计再有个十天半个月,这批流民就都有地方住了。”沈慕远如释重负的说到。
李一飞闻言却摇了摇头说到:“慕远兄!我担心可不只是这一件事,我还担心蓝统领他们能不能拿下那帮山匪。”
沈慕远闻言却微笑着说到:“丛羽不必过早担忧,那永州、滦州距离顺义五百多里地,蓝姑娘他们这一大队人马又不能走官道,只怕此刻她们还在路上呢!而且我观那苗家的汉子,各个龙精虎猛的,加之蓝姑娘又是武功盖世,想来拿下那区区的山匪当不在话下。”
“看来是我……”李一飞话刚说到一半,这时却有一名衙役走了进来行礼禀报到:“启禀大人!府衙外来了一名家丁,自称是江南来人,说是车马队已经到了北城门外,所以前来请示大人,他们是直接入城,还是等您安排妥当再入城?”
沈慕远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激动的问到:“那家丁人现在何处?”
“启禀大人!那家丁此刻正在府衙外候着呢。”衙役回答到。
“快!快!你快去告诉他,让他回去禀告他家公子,且让他在城外等候,我稍后便亲自去迎接。”沈慕远催促到。
衙役见沈慕远神情语气激动,心知人来必定极为不凡!当下便转身快速跑去回话了。
衙役走后李一飞这才问到:“慕远兄来人是谁?竟还需要慕远兄亲自去迎接?”
沈慕远闻言喜形于色的说到:“丛羽你且别问这么多了!为兄等会在和你解释,你与我一同前去!”说着他便来帮李一飞推轮椅。
李一飞见状也不多问,便跟着他一起出了衙门上了马车。
车厢内,沈慕远看了一眼心痒难搔的李一飞,笑着说到:“城外的来人,是我在浙江为官时结交的好友,姓赵名宪之!宪之他虽不喜文墨,更没有功名在身,但他家族世代经商,他本人的商才更是不输于家姐,甚至说是超过家姐。几年前他便登顶南直隶首富的宝座,现在有可能还是大明的首富!家资远在你我两家之上。那开遍天下的泰昌钱庄便是他的手笔!”
李一飞闻言一惊连忙问到:“那此人来顺义莫不是为了做生意?”李一飞现在最怕,谭宪之这条商业巨鳄来了顺义后,会影响到他们家未来的布局。
沈慕远见他神情紧张,又听他问的问题,心知他是误会了,于是开口解释到:“丛羽不必多虑,我来顺义上任之前,便与宪之谈过,希望他元宵节过后能来顺义,帮助我布局发展顺义的经济。所以宪之他此次前来,是来住我们一臂之力的!可以说有了他的加入,顺义城内的其余几个家族,不过都是土鸡瓦狗而已。”
李一飞听到这段话,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广州的计划可以提前几年进行了!想到这里他兴奋的用力握紧了拳头,然后看着沈慕远语气激动的说到:“慕远兄!你这招落子当是神来之笔!小弟佩服!”说罢他对神慕远深深作了一揖。
沈慕远可没李一飞想的那么多,所以他压根没搞懂李一飞这话还有这一揖到底是什么意思。正当他准备开口问的时候,车马却停了下来,所以他只能暂时按下心头的疑惑先去和赵宪之汇面。
沈慕远刚掀开车帘,便看见赵宪之早已经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等候着他了。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然后一起上了马车。进到车厢内沈慕远先是给两人介绍了一番,三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阵,车马已经到了府衙门外。
三人再次下车,一同进了府衙的后堂,然后这才说起正事来。
沈慕远将在顺义城内练兵的计划,以及留下蓝止玉人马等事情,给赵宪之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赵宪之这才开口说到:“对于幕远兄和丛羽贤弟的计划和布局,宪之深感敬佩。早年家父便教导在下,做事当得知行合一方才能够成事,空谈只能误事。所以这些年来,在下一直寻求机会改变时局,但奈何空有报国志,却无报国力!此番在下是提前出发的,所以才能在今日赶到顺义,在下之所以这么着急着过来,一是为了帮助慕远兄,二是想看看能否以顺义为启点,尽一份自己力量改变时局,却没曾想二位已经走在了宪之的前面。所以在下愿加入两位兄弟的计划,不论成败、不问付出、不管生死!宪之志愿为这天下出一份自己的力量!”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却能听出他那满腔的热忱和一腔的热血。
一旁的两人皆被他的这份赤子之心所感动,李一飞则更是击掌赞到:“好一句!不论成败、不问付出、不管生死!宪之兄的气节在下佩服!那便让我们三人,逆着这潮流,扫清眼前的黑暗,给这天下争一分光明。”
沈慕远听得两人这翻慷慨激昂的言辞,放声大笑喊到:“好!那我们便同舟共济勠力同心!”
沈慕远话落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份坚定。旋即三人一起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一阵,三人收拾好自己激荡的心情,李一飞将之前写好的那份计划书拿给赵宪之看。
赵宪之看完计划书之后,抬起头饶有兴致看着李一飞说到:“不曾想丛羽你也对广州感兴趣,还真是与我不谋而合。”
哦?李一飞闻言也盯着他看,然后问到:“宪之兄,此话怎讲?莫不是你也准备在广州铺开路子?”
“那到也不全是!”赵宪之将手中的计划书还给他,然后接着说到:“元宵节前曾有一批佛郎机人来绍兴找过我,说是想与我贸易合作。说白了也就是相互走私,我把大明的瓷器和丝绸走私给他们,他们把佛郎机的火器卖给我。为了向我展示他们火器的威力,他们还特意送给我三门佛郎机炮供我试验。试验过后我发现,他们的火炮不论是威力还是射速方面都强于我大明的火炮。所以我就同意了他们的这个请求,我打算在广州开设一家专门走私火器的商铺。”
李一飞听他这翻解释,不经又想起了脑海里多出来的记。至今他都没有机会去印证那些记忆的真实性,而这些记忆里就有关于一些火炮方面的知识。所以现在的李一飞是想从火炮方面入手,印证一下那些记忆的真实性和可用性。
一念至此,李一飞开口说到:“宪之兄,对于这火器难道佛郎机人就不管控吗?要知道这东西在战场上可是大杀器啊!”
不知是不是李一飞的这句话触动赵宪之还是怎么了,就见他神情忽然变得冰冷,语气臭臭的说到:“当然管控!可有的人为了金银,甘愿做那卖国的勾当。我大明不也有许多这样的商人吗?那红毛蕃里有几个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啊终究是欲壑难填!区别只在于有的人能控制的住,而有的人他控制不住。”
李一飞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这才说道:“却不知道宪之兄此次有没有将那佛郎机火炮到来?不瞒两位兄长,其实在下平时对这火炮的知识也有所涉猎。”
一旁的两人闻言皆是满眼不可思议的看向李一飞,然后沈慕远问到:“丛羽那你快给我说道说道,我当真是对这火器好奇的很。”
李一飞闻言却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到:“在下只是对火炮改良有些想法而已,至于改良的图纸还没画出来。所以还是等我回府画了,再差人给两位兄长送来。”说到这他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到:“只是单有图纸也还不行,我们还得找到会铸造火炮的匠人才行。”
“这个到不难办,在下在得到了这批火炮之后,便在浙江一道搜罗精通铸造铁器的匠人,此次前来顺义将他们中的二十几人,顺道也带了过。所以只要丛羽你画好图纸,我这边就能立刻开始铸造火炮。”赵宪之胸有成竹的说到。
一旁的沈慕远闻言插话到:“宪之却不知那几门佛郎机炮现在在哪啊?”
“佛郎机炮一共只有三门,眼下都在车队里藏着,只是现在是白天不方便拿出来而已。而且我这次还带来了一千五百万两白银,所以啊!慕远兄若是想看,那便只能等到等到天黑以后了。”赵宪之解释到。
一旁的李一飞直到此刻才弄明白,为何这赵宪之要如此的兴师动众,带着六千人马一起来到顺义,原来是为了保护那一千五百万两白银!他还是真是大手笔,还真是有备而来。
三人商议完正事之后,李一飞便告辞离开了衙门。两人知道他是要回府去画那火炮的图纸,所以也没留他一起吃完午饭再走。
回到李府,李一飞直接来到自己的厢房,拿出木碳笔和宣纸开始画图。只不过刚画了几笔,他便停了下来。他忽然间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的冶铁技术,更本无法支撑太过高端的火炮设计。所以他还必须设计一款,当前科技能够造出来的火炮,于是他只能不断的回忆着整个火炮的发展史。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一种,在那个世界如同昙花一现般,还没来得及发挥威力便被替代掉的炮型——六角炮!
关于这六角炮李一飞记得也不是很全,只记得是那个世界十九世纪,一个名叫惠特沃斯的工匠制作的。此人是那个世界第一个提出多线膛炮的理论的人,但由于受限于当时加工技术,只能退而求其次加工成六边形,利用膛内多条线,从而起到弹头旋转,出膛后稳定炮弹的作用。除了这些,李一飞还记得一组关于六角炮的数据,那就是这门火炮的射程最远能够达到两千多米,且射击精度也远超同时代的火炮,就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大明了。
有了这一想法李一飞便不再犹豫,立刻开始绘制六角炮的图纸。
只是李一飞虽然会画设计图纸,但眼下的大明却没有那么精确的测量仪器,所以他画的很慢也很仔细。等到他画完图纸,在图纸上写下最后落款火神炮三个字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一片漆黑。
伸了个懒腰李一飞将手中设计图折叠好,然后装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然后唤来家里的下人,让他立刻快马将此信送到衙门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