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在做秦王时,高祖为了奖赏他的战功特加封其为天策上将,并准许他设立天策府,置官属。李二陛下便开设“文学馆”,以收聘贤才。
文学馆中英才济济,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姚思廉、褚亮、陆德明、孔颖达、虞世南、许敬宗、苏勖等十八人并为学士。
这十八学士都是一时的英才大儒,精通经史子集,深受李二陛下重用。如杜如晦、房玄龄、虞世南等人,更是位列宰相。
但有得意的,也有失意的。位子就那么多,个人的才学能力和品德也有差异,并不是每位学士都象“房谋杜断”那么出名。
许敬宗便是其中之一,和位列宰辅的那些同僚比,实在太过寒酸。人家都当宰相好多年了,他才混了个五品的中书舍人。
可就这么个五品官,许敬宗也没坐牢靠。
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去世,举国悲痛,李二陛下为她举行了大型的国葬。几乎所有京官都身穿孝服,出现在葬礼现场,送这位文德皇后一程。
可就在这悲痛的遗体告别仪式上,许敬宗看到了欧阳询。于是,他就出事了。
欧阳询是大书法家,与虞世南、褚遂良、薛稷三位并称初唐四大家。但长相嘛,就有点那个了,被很多人嘲笑象大马猴。
平时嘲笑两声也就罢了,可在这么庄严肃穆的追悼会上,许敬宗可能是产生了幻觉,觉得欧阳询就象是耍把戏的穿上衣服的猢狲,竟然笑场了。
这下可完犊子了,李二陛下听到弹劾是勃然大怒,当即把许敬宗给贬到了外地做了个小小的司马。
但老许还是有才学的,过了一年便又被李二陛下召回京师,迁给事中,参与完成武德实录、贞观实录的撰写工作。
再次回到长安,老许学乖了,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工作,就想着等国史编撰完毕,怎么也能得到赏赐,升个一级两级的。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外面暂时没人看他眼眶发青,可家里却又出了糟心事,让老许这个闹心啊!
原来老许被贬来召回,兴许是风土不服,也兴许是路途颠簸,他的原配夫人在回到长安不久,便因病去世了。
好吧,没老婆了咱再找一个,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老婆在,妾侍啥的也不耽误不是。
老许也没扩大范围,就把服侍老婆的一个婢女收了作继室。一个丫环嘛,身份卑微了些,可也算不得什么。
可老许最近发现这个继室有点不太正常,好象跟他的儿子许昂有点不清不楚的暖昧。
这特么的,你个小王八蛋,给老子戴绿帽子吗?
老许还没抓到确凿证据,也搞不清他和儿子谁是先来后到。是他抢了儿子的小情人,还是儿子后来居上,小鲜肉打败了老帮子。
对此,老许还是比较矛盾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不招同僚待见,老是盯着自己。一个治家无方的帽子扣下来,名声可就更差了。
正因为对儿子许昂的不满,前几日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地抬回来,老许也不爱搭不理。听说还是在青楼和人争风吃醋,老许更是趁机臭骂了一顿。
眼前,继室虞氏还不明所以,正在老许旁边晃悠,端茶倒水,献着殷勤。
“许郎,妾身今天用的是柑桔味香露。”虞氏飞着媚眼,轻笑道:“可是不好买呢,上个月便让昂儿提前订购,这才得了一瓶。”
许敬宗本来闻着这香味挺清新,可一听到儿子的名字,心情立时便不好了。买香露啊,怎么不和我说,让我去买。
可老许脸色稍沉,却还没有发作。毕竟还没有把柄和证据,万一搞错了呢,还不是丑事一件。
虞氏还没觉察,搔首弄姿地说道:“最难买的还是桂花香型的,听说只向皇家进贡,市面上极难见到。”
许敬宗“嗯”了一声,说道:“极难见到也还是有的吧?制出香露不还是为了赚钱,能不对外出售?”
“便是摆上柜架,也会顷刻间售空。”虞氏摇头道:“有几个胡商在囤积,显是要去域外售卖,赚取暴利呢!”
许敬宗不吭声了,要是心无芥蒂,他倒想找找人,弄瓶香露嘛,应该也不是什么高难度。
虞氏还在絮叨,弄得老许有点心烦意乱。
正在此时,下人来报,民声报编辑李文浩在外求见。
民声报嘛,老许当然是知道的,也知道是挂在大盈库名下,最近风头很劲,京城中的权贵富豪都在看。
不管是花钱订的,还是民声报白送的,反正人家是铺开了宣传,掀起了一股针对沙门的风潮。
老许也在琢磨,大盈库相当于皇家的内府,这突然对沙门搞出这么大的舆论,是不是背后有人授意指使,在策划着什么行动。
“民声报啊,连载倩女幽魂的那个。”虞氏又来了兴趣,说道:“昂儿订了一份,妾身看着怪有意思的。”
许敬宗心里又是一阵别扭,有心不见,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下人请李文浩进来,并让虞氏回避。
看着虞氏扭摆着腰肢离开,许敬宗的脸才全黑下来,忿懑地吐出一口长气。
时间不大,一身文士打扮的李文浩走了进来,施礼问候,态度很是恭谨。
许敬宗不明其来意,也以礼相待,寒喧落座上茶。
“在下今日前来,实是有事相告。”李文浩不等许敬宗发问,便直接开门见山,开口说道:“前些日子,在倚春楼,徐丞与千牛备身胡闹玩耍,不想却与许公子起了冲突。”
许敬宗脸色一僵,问道:“可是大盈库库丞徐小郎?千牛备身,又有何人?”
李文浩答道:“正是徐郎徐库丞。千牛备身嘛,有卢国公、鄂国公、潞国公、刘尚书右丞等的公子。”
我去,都是高官贵胄,跟自己这个官职简单是天差地别呀!
许敬宗赶忙说道:“此事某并不知晓,可是犬子伤了人,徐丞派你来问罪的?”
李文浩赶忙摆手,说道:“年轻人冲动打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些许皮肉伤,徐丞又岂会纠缠?”
停顿了一下,李文浩话风一转,说道:“徐丞赶赴洛阳视察工作,行前交代在下,此事便当过去了,谁也不要再追究纠缠,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许敬宗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徐丞年纪虽小,见事却是明白。年轻人打闹,不过是一时意气冲动。在青楼里,好说不好听,就此按下最好。”
李文浩沉吟了一下,说道:“但许公子却耿耿于怀,昨日和巢国公之子带人去倚春院寻事。在下觉得甚是不妥,若是张扬开来,恐怕有人写稿来投,很让民声报为难啊!”
“这个逆子。”许敬宗大怒,斥骂道:“真是不知好歹,还敢纠缠追究,不怕丑事传扬,恶了名声?”
许敬宗又对李文浩保证道:“此事交与某,定要狠狠责罚犬子,并禁足府中,绝不会再让他出去寻事。”
李文浩拱手谢过,又说了几句称赞老许的话,方才起身告辞。
许敬宗送至厅外方才转身而回,眉头已是皱得紧紧。
李文浩看似申告,请许敬宗平息此事,但言语中却还有些几分威胁和警告。
有人写稿来投?许敬宗可是明白其中隐含的意思,也知道不用外人投稿,只民声报的编辑便能执笔撰写。
说白了,如果老许压不下儿子,民声报便要把此事登报。至于怎么写,是褒是贬,可以参考那些针对沙门的文章。
本来就对继室和儿子有着怀疑和忿懑,许敬宗哪里会管他吃没吃亏,为了自己的名声,是肯定要把这事压下去的。
何况,与刘昂冲突的是些什么人,权势和背景又岂是能轻易得罪的?
所以,老许才痛快地答应平息此事,以免影响到自己。至于许昂,就让他白吃个大亏好了,倒是还能让自己痛快一下。
这个民声报竟还有如此用处?许敬宗说不出什么舆论攻击造势的辞汇,却也感觉到普普通通的一张纸,已经具有了不小的能量,甚至已能作为武器使用。
对了,还得通知一下儿女亲家,也就是巢国公钱九陇,莫要把此事闹大。
舆论的力量,许敬宗并不是第一个意识到的。他的认识也很肤浅,还不知道民声报已经成为徐齐霖手中的武器,且将越来越强大。
或许连李二陛下也没有认识到这种力量的强大,而以打击三阶教为开端,民声报终于摆脱了满是小广告、只为商家服务的局限。
而且,徐齐霖已经上奏,请李二陛下派专人把应该广而告之的朝廷大事整理后交给民声报登载。
比如李二陛下的最高指示,朝廷制定的法律法规,大臣的任免,各种政策的颁布实施等等。
很正常的要求,很为朝廷着想的举措,在当时还没有邸报这种东西,民声报无疑会起到这种作用。
当然,民声报成为官方消息披露的渠道,无疑将使其权威性和影响力得到大幅的提升。
只一句话:陛下也在看报。就足以使某些人将报纸视为获得青睐晋升的便捷之路。反过来,某些作奸犯科之辈也唯恐上达天听,招致大祸。
简而言之,徐齐霖有利用李二陛下之嫌。但兼听则明嘛,他何尝不是把民情也坦露给李二,省得有人欺上瞒下。
在徐齐霖看来,这就是双赢。至于他培养喷子,利用民声报打击敌人,就另当别论了。
而此时在龙岩村的徐齐霖,却没精力管长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许昂算个屁,加上许敬宗,面对舆论武器,也要望而却步吧!
两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徐齐霖带着人爬山越岭,反复研究计论,终于勘测好了运粮路线。
仓库建在那块汉隋遗址的台地上,由仓库铺路两里至龙岩村,再走山路到达上仓村。而在上仓村下面的台地,则建仓库存贮。
经过测量,这段陆路约二十里,不仅要上山下山,还要开凿拓宽,工程量不小。在随行的匠人看来,征召两三千人的话,三个月的时间肯定能够完工。
但他们是从正常的施工和运输要求作出的估算,徐齐霖却还有别的办法,也是在勘测时想到的。
如果从台地仓库直到峭壁,也就省下了回龙岩村的路,以及从龙岩村再走的山路,这样就省下了四里多路。而上坡下坡,对于车辆运输来说,难度也很大。
峭壁有三十多米高,过了峭壁二十多米,便是山路,落差有十米上下。
在工匠们看来,把粮食直接运上峭壁,也不是不可能,但所耗费的力气,好象并不比节省四五里路要少。
但对徐齐霖来说,用火药对峭壁进行爆破,降下十余米的高度,形成一个较宽大的工作场地,并与山路平齐,粮食运上去便可直接装车。
至于如何把粮食提升二十多米,对于徐齐霖来说,一个滑轮组再加上绞盘,便能解决问题。
古代的起重机械通常叫滑车、辘轳、绞车,大多是在同一轴上装有直径不同的两个滑车,直径大的为绞。然后,由人力或畜力转动绞车,带动直径小的辘轳转动,把东西吊起来。
学过初中物理便知道,定滑轮不省力,只改变力的方向。而要用较小的力提升较重的物体,则要使用动滑轮。
而在古代,直至明朝,在天工开物上所载的还只是复式滑车,由一个辘轳和两个定滑轮组成,还是靠的轮轴省力,功效依然不高。
并不是动滑轮面临着什么技术障碍,而是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和论述,思维制约了行动而已。
按照徐齐霖的计算,使用一个动滑轮,再加上轮轴,至少就会省力两倍。也就是说,用一百斤的力就能提升四百斤的重物。
如果使用两组动滑轮,作为轮轴的绞盘再大一些,一百斤的力提升千斤也不是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