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粮食为基准,在唐代一两银子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两千元。银贱铜贵,一贯铜钱虽然官方是一两银子,但实际上铜钱要比银子的价值高一些。
徐齐霖对镜子的定位是奢侈品,还不是一般的奢侈品,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他估计能卖到百贯,一尺见方的则在万贯上下。
换算成后世的货币,那就是二十万和两千万,说是天价都不过分,尽管这样比较并不是很贴切。
如果按照唐朝官员的俸禄来衡量,禄米、人力、职田、月杂给、常规实物待遇和特殊实物待遇加在一起,一品官员的年薪大概是八十多万,九品是七八万。
徐齐霖是五品官,年薪是三十万上下。相对于镜子的价格,连他都觉得有点贵,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所以,他觉得先试试水,或许更把握。拍卖自然是他最先想到的,可是否次次如此,他也有点拿不准。
如果明码标价,作为正常商品出售,那就要得到一个参考的依据。
同时,徐齐霖还有着更为宏大的布置,就是成立一个类似于后世商品交易所的民间机构。
对于商品交易所的章程,徐齐霖倒是制定出来了,有些粗略,但主要的几点都包括进去了。比如交易所会员制,履约押金的交付和退还,价格标示等等。
当然,徐齐霖根本没把期货写上,那太超前。
他先是希望提供有秩序的交易场所,提供公开的交易价格和统一的交易规则,通过这种集中化实现信息通畅、价格公平、买卖公平。
对于朝廷来说,交易所的成立会加快商品流通的速度,收取更多的税金。而这又是为大额交易的飞票,先打下一点基础。
于是,徐齐霖便在朝廷官员过年放假的第一天,向长安的一些大商人发出了邀请。
虽然前面冠了个“大”字,可前来赴会的商人依旧有几十个。不得不说,即便是初唐的商业还未真正繁荣,也出现了很多富商巨贾。
徐齐霖的名头还是比较响亮的,两处城外商住区的开发,以及民声报的发行,再有五品官身,还是皇家大盈库库丞。
这些身份加在一起,不得不让很多商人联想到李二陛下。而徐齐霖的一言一行,也极有可能代表着陛下的意旨。
所以,徐齐霖一出场,态度虽然亲切,并没有摆什么官架子。可商人们却极是恭谨,礼数周全。
徐齐霖落座之后,视线扫过在座的这些商人,有认识的,更多的却还是头一次见面。
不管是否认识,商人的逐利本性却是相同的,包括徐齐霖在内。
也没有多废话,徐齐霖简单说明意图,便把印刷好的章程分发下去,自己轻抿茶水,等着这些商人作出反应。
商人周贵福不是最先看出其中关窍的,但却是敢最先说话的。因为他的身份不简单,乃是岭南冯家在长安经商的白手套,通过冯智戴与徐齐霖认识。
有这层关系,周贵福觉得可以捧捧场。当然,对于徐齐霖的设想,他也是钦佩不已。
要知道,对客商来说,把货物运来,出货便是最为紧要的。
若是一时找不到买家,就得在一直待下去,邸店里仓储要钱,吃喝居住要钱,更不说耽误时日了。
若是自己贩运货物来长安交易所,却不必再费劲心力去四处打听,把自己的货物品种和价格标示出来,买家自然会寻来详谈。
假以时日,这商品交易所必定人头攒动。不知多少人要出售、购买各式货物。
而货物只要运送到这里,便可以直接到交易所,尽快把买卖谈成。甚至货物有时连入库都不必了,事先协商好,直接在码头上等待就是。
“徐丞睿智非凡,这章程订得极好。”
周贵福拱了拱手,待徐齐霖抬头望来,才恭谨地开口说道:“小人觉得还可稍加改进,比如从南来北往的商人口中获取信息,便可知异地商货之大概价格。如果作为参考标示,或可方便行商,为交易所增加人气。”
徐齐霖立刻想起了后世商品交易所的那种标牌,伦敦、纽约、曼谷、吉隆坡竟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一时竟愣住了。
周贵福见徐齐霖不发一语,以为自己的建议不合其心意,赶忙分辨道:“小人见识粗陋,请徐丞勿以为意。”
古人是聪明的,起码在这商业智慧上,并不比自己差,差的只是眼光和思维的局限。而一旦在自己的提示下有了突破,便有举一反三之能。
徐齐霖脸上露出赞赏笑容,冲着周贵福一伸大拇指,赞道:“拾遗补缺,举一反三,周老板真是厉害。。”
“徐丞过奖了。”周贵福赶忙躬身拱手,不想徐齐霖竟如此尊重。
徐齐霖赞赏地颌首,又对其他商人笑着说道:“各位不必拘谨,尽管畅所欲言。有见识、有能力的,便可能进入这交易所的管理委员会,莫失良机哦。”
这么一说,众商人立刻眼睛放光,踊跃起来。这个什么管理委员会虽然不是官方职衔,但从章程上看,权力却是不小。比如调解商业纠纷,判定商品质量、商业欺诈等等。
徐齐霖听着各种建议,不管好坏都表示赞赏,并让书记员认真记录。
显然,多数人都不想放弃这个表现的机会。不仅是在众人面前露一小脸,更有可能引起徐齐霖的注意。
徐齐霖也是暗自记住了几个商人的姓名,觉得他们头脑清楚、很有见地。毕竟,他是否会直接管理交易所还不一定,找些聪明人总是好的。
况且,商品交易所本来就将是商人自治自管的机构,政府只是监督、裁判,也不准备涉入过深。他有官身,还真不是很合适。
商品交易所的事务暂时讨论完毕,徐齐霖便拿出了镜子,摆在厅中的桌案上,请众商人品评。
乍见到这新奇的玩艺儿,商人们果然都是惊讶得无以复加。围着桌子观赏赞叹,看着镜中清晰的映像,都瞪大了眼睛,有人还不由自主地滑稽地变换表情。
一个胡商激动得眼睛瞪大,不停揪着胡子,显是看到了发财的机会,向徐齐霖拱了拱手,说道:“徐丞不知此物作价几何?”
徐齐霖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此物即便是在长安出售,也定然价值连城。”周贵福故意使坏,也点出了其中最重要的关窍。
在这里就能卖个好价钱,你若想着贩往域外,岂不是赚得更多?所以,想要得到,价格低了就别想了。
其实,徐齐霖也知道镜子贩往海外乃是巨利。无论是海上丝绸之路,还是陆上丝绸之路,去往的国家有很多巨富之辈,王室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现在的海上丝绸之路并不算兴盛,主要还是走陆路过西域,前往中亚、东亚,甚至是欧洲国家。
“扬州比长安差吗?”又有一个商人不甘示弱,说道:“若论豪富程度,不遑多让。”
唐代扬州,当然是一个值得“放浪风流”的地方。“市桥灯火连霄汉,水郭帆樯近半牛”,“夜市千灯照壁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时人称之为“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
“或可在杭州、福州、广州售卖。此宝物由番人运之海外,为可献之外邦宫廷,作为晋身之阶,黄白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又有一个商人来显示自己的思路高明,说完还向徐齐霖露出讨好的神情。
不管卖到哪里,都是前景光明啊!徐齐霖含笑颌首,开口说道:“过完年,当举行一次公开拍卖。日后嘛,或者会正常挂价销售。当然,在交易所内,诸位都是自己人,优惠肯定是有的。”
停顿了一下,徐齐霖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镜子,继续说道:“这一面,便作为样品,在此展出。而此处,某将其设为宝货展示厅,诸位手中有什么奇珍异宝,也可拿来一并展览。”
周贵福转着眼珠,很想代表冯家把这一买卖包揽下来,哪怕只是多拿下几面,在广州卖与海商,也是大有赚头。
可要拿出怎样的条件,才能让徐齐霖动心呢?嗯,现在当着众人,先不要说,私下里拜见后再谈不迟。
看到众商人若有所思,显是在估摸价值和获利几何,也有面带疑惑,张口欲问详细的。
徐齐霖苦笑了一下,说道:“此宝镜产出极少,一年能出二十块如此品质的,已是极限。”
哦,明显有几个商人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子心里有底了。
一年二十块,哪怕是大唐吧,那么大地方,那么多富豪,还愁卖不出去?至少,这宝镜的价值在五六年内是不会掉得很多的。
宝货展示厅很受欢迎,除了那面一尺见方的镜子外,徐齐霖还把自家的商货也拿来了一些。
虽然光学玻璃一半时还没制出来,但不妨碍徐齐霖用天然水晶代替。望远镜肯定是军用品,不能制造销售。但单片的近视镜、老花镜,却在年前推上了市场。
其他商人也不甘落后,这可是免费打广告、提高知名度的好办法。不管是不是珍宝,反正最少也给留一个展位,不用白不用。
当然,消息不胫而走,来的人多数都是来见识宝镜的。据说,已有胡商准备资金,要在年后的拍卖会上出手竞标。
而在摆放镜子的展台上,当然没有标示价格,显示着奇货可居的身价。
“若是能以六千贯上下得到宝镜,贩之海外,应能获利数千贯吧?”一个商人估计着,这让几个同伴的眼睛都红了。
“一年只有二十面宝镜出产,便是在大唐,也不会低于八千贯。”一个矮胖商人低声说道:“若以八千贯拿下,卖到万贯,也不是很难吧?”
“有皇亲国戚、权贵高官来看过宝镜,他们要是加入竞买,这价钱不知道要抬到何地步了?”有人咧着嘴,觉得拍卖会上定是竞争激烈,不好得手。
“只怕海外的蕃商也来抢货。”同伴摸着颌下胡须,不无忧虑地说道:“此等宝镜,他们若贩至海外,获利岂止数千贯钱财?”
“是啊!”矮胖商人挠着脸,深以为然,“那些蕃客,以善贾往来海上,贩卖香料致产巨万,财力自是雄厚难敌。”
“趁着他们还不知道消息,这回总要买下一两面。”同伴咬了咬牙,说道:“哪怕是小的也好,转手出去,应是稳赚不赔。”
“正是,正是。”矮胖商人连连点头。
所谓大宝镜,就是一尺见方的。而小的,便是巴掌大小的,可供随身携带。徐齐霖只说了大的一年二十面,小的却没有透露具体数字。
即便是大的,徐齐霖也不打算一年只造二十面。象合作伙伴冯家,大可以偷偷放几面或十几面出去,通过广州这个港口对海外出货。
象周贵富,已经送上厚礼,却并没有说明以何价购买几面镜子。他的身份还不够,只是打下前站,后面自有冯智戴前来接洽。
而徐齐霖也不能确定价格,总要在拍卖结束后才会有依据。或是以拍卖的高价降一成,或是两成,才好明码标价,将镜子推向市场。
此时,徐齐霖已经进了皇宫,让小昭带着镜子去了冰霞宫,他带着一面前往千秋殿。
在殿下并没有等候,几乎是宫人通报完,李二陛下便让宫人引徐齐霖进来。
徐齐霖进到殿内,见礼已毕,直接把镜子献上,便静等李二陛下发话。
“这便是那价值连城的宝镜?”
李二陛下显然已有所耳闻,但当镜子摆在面前,看着里面清晰的映像,纤毫毕现,连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由得瞪大眼睛,现出震惊之色。
徐齐霖看着李二陛下转动脖子,盯着镜中人像,满脸的不可思议和震惊之色,不禁抿了抿嘴角,心道:没见过吧,从来也没这么清晰地看到自己吧,胡子拉茬的,还以为自己很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