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的想法是先任由肃州刺史的官职空缺,给徐齐霖一个权守刺史的名义,也就是暂时担任。
这样一来,徐齐霖实际上便能管理两个州,权守的名义也能给群臣一个交代。
再者,李二陛下还有一个借口,那就是征伐高昌。要支应大军,要提供物资,非熟悉地方的官吏不可。
而徐齐霖也上奏了在甘州为大军作准备的计划,这也给李二陛下的任命提供了理由。
等到征伐高昌结束,徐齐霖在肃州也有了一年左右的经营和发展时间。如果甘州已经走上正轨,李二陛下考虑另派刺史,让徐齐霖在肃州转正。
至于凉州,就按着徐齐霖的建议,下旨给凉州刺史遵照执行,并在人力物力上给予些支援,发展得慢一些也没关系。
“微臣见过陛下。”马大秘捧着几本奏折进殿参拜。
李二陛下抬了抬手,说道:“宾王,朕正想着派人叫你呢!”
“不知陛下有何事?”马大秘躬身问道。
“坐下说。”李二陛下笑了笑,让马大秘落座,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马大秘听完之后表示赞同,说道:“徐丞去甘州赴任时带去不少官吏,奏报上也对他们的功劳有所称赞。微臣以为,可让徐丞推荐才干突出之辈在陇右道予以重用。”
初唐时,天下分十道,河西诸州便属陇右道。马周的意思很明确,由甘州到河西,由河西到陇右,按照甘州的成功模式,逐渐推广。
李二陛下轻轻颌首,说道:“宾王所言极是。然朕还有考虑,再推迟些时间为好。”
“陛下所虑深远,微臣不及。”马大秘点到即止,顺势恭维了一句。
肃州的事情定了下来,李二陛下又拿过一本奏折,对马大秘说道:“魏王的奏报,宾王已是看过,你觉得如何?”
李四胖在洛州干得不错,按照徐齐霖的指点,借助于洛阳的交通优势,招商引资,使洛阳的商业活动发展迅速。
对于实用农书,李四胖也是不遗余力地推广使用,并规定地方官人手一本,按此书指导农户种植生产。
由于土化肥的大量使用,农林牧渔的全面发展,洛州今年的粮食总产足足增加了三成,蔬菜水果供应充足。
除此以外,洛竹淡竹的手工业,连翘、柴胡等中药材,孟津梨、金珠果等土特产,也学着甘州模式向四方销售,逐渐打响了名气。
李二陛下对这个大胖儿子的功绩甚是赞赏,虽然有抄袭、借鉴,但这不重要,甘州经验就是要让人学习的嘛!
而这份奏报则是李四胖的另一项新举措,在洛阳城内的街道名称、住宅门牌已经全部规划完毕,登记入册。
李二陛下开始还不是很明白搞这个干什么,可看到最后,却不由得为大胖儿子的设想而啧啧称奇。
没错,李四胖提出了民间通信,提出了邮政的新概念。这当然是徐齐霖的传授,他也不稀罕这个小功绩。
马大秘已经看过李四胖的奏折,认为设想很好,但要真的实行,却还要相当长的时间的准备。光洛阳不行,其他城市也得如此行动,才算是打下基础。
“回陛下,依臣以为魏王殿下此议着眼长远,利国利民。”马大秘多会说话,暂时不具备这个条件没关系,着眼长远嘛,先准备着就好。
李二陛下捋着胡须说道:“那便由朝廷下旨,要各地方照此规划,并登记入册。长安嘛,马上就开始。”
马大秘没有异议,遵旨拟诏,再交与政事堂通过。
这种不涉及到原则的问题,政事堂当然不会阻挠反对。
政事告一段落,李二陛下喝着茶水,和马大秘闲聊,可依然是朝廷大事。
“冯盎上奏,请朝廷派员至广州设立市舶司。”李二陛下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宾王,你看时机合适否?”
在春天的时候,按照徐齐霖的建议,朝廷下旨,由户部派员主管,在扬州、福州、登州、幽州、长安、甘州设置第一批市舶司。
同时还规定,持有市舶司所发的纳税文书,地方官府不得再行收取税金。这等于是把关税大权从地方收归中央,可唯独没有最大的海贸港口广州。
经过这多半年的摸索和实践,市舶司的运作经过不断的完善,逐渐步入正轨。从税金收取的金额,以及商贾的反响来看,效果相当不错。
只此一项,大唐的财政收入便增加了两百多万贯,相当于两成左右。
对商贾则更加方便,不论是在哪个市舶司交了税,便可通行无阻,再不受地方关卡的盘剥。
当然,也有个别的地方设卡收费,置朝廷法令于不顾。
李二陛下也不姑息,允许商贾举报不法,并派出了巡察使。一旦查实便是丢官罢职,甚至是入狱问罪。
初唐的时候,政治还比较清明,政策法规的执行还比较彻底。所以,市舶司很快便得到了商贾的认可,地方官府也少有再敢拦路收钱的行为。
刹住了违法乱纪,也有了一定的经验,第二批设立市舶司的地点也基本确定,马上就要下旨。
这个时候,冯盎主动上奏请设市舶司,让李二陛下心喜之余,也在考虑是否合适。
显然,朝廷的举动让冯盎感到了不安。他恐怕在琢磨,这是不是李二陛下对冯家的一个考验。
虽然在岭南经营数十年,冯家可谓根深蒂固,但要抗衡朝廷,冯盎还没有那个勇气和实力。
在广州设立市舶司,等于把关税拱手交给朝廷,冯家失去的将是巨额财富,说不肉痛那肯定是假的。
所以,冯盎肯定经过了反复的思想斗争,拖延了这么长时间,才上奏朝廷,争取主动的。
马大秘对李二陛下的询问思索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微臣以为,耿国公此时上奏,尚有勉强之意。不如再等一等,待第二批市舶司设立完毕后再说。”
李二陛下沉吟了一下,说道:“宾王乃是稳妥之见,朕倒也不必着急,且安冯盎之心,再等一等吧!”
所谓的安心,自然是不准冯盎的奏请。但这能让冯盎托底,恐怕会再次上奏。
马大秘觉得这样也好,推来让去,朝廷不显得吃相难看,冯盎也表示了忠心耿耿。
夜色渐深,陈国公府上亮起了灯火,书房内更是通明亮堂。
侯君集看着桌案上的地图,正在凝神思索着征伐高昌的军事行动。
从长安到高昌,大约是七千多里的路程,最困难的无疑是出关之后横亘千里的莫贺延碛大戈壁。
白天热风如烤炉,夜晚寒冷如冰窖,沿途没有水草,整个一片没有生命的荒凉大漠。想起来,就令人感到恐惧要经过此地,更是一场恶梦。
然而,这里却是丝绸之路的第五道,是一条便捷而风险极大的通西域之路,是征伐高昌的必经之路。
虽然这条路上时有商队行进,但和要长途行军,并准备打大仗的十数万唐军来说,却是迥然不同的两回事。
商队人数少,几十封骆驼载着货物,商人携带干粮和饮水,差不多是轻装前进。
军队则不能如此行进,盔甲兵器,帐篷物资,你不带上,那是去打仗,还是去旅游?
所以,必须要携带大量的粮草物资,以供军队在戈壁大漠中的消耗。而且,行军速度也不能与商队相提并论。
商队十天能穿越,军队差不多就需要二十天。军队越庞大,行进的时间越长,消耗的物资越多,要携带粮草也越重。
从这点来看,鞠文泰的分析也挺有道理。
他认为唐军若出动三万以下的军队,虽然能够减轻穿越莫贺延碛的后勤困难,但却不敌他和西突厥的联合抗击。
如果出动十万左右的军队,要携带的粮草物资就足以把唐军压垮。即便勉强穿越大戈壁,异常疲惫且补给消耗殆尽的唐军,也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所以,只有不到四万人口的小国高昌,在自信满满且又作死不解释的鞠文泰的领导下,对大唐采取了对抗政策。
而四万人口的小国,唐军却征调了十五万大军。谁都知道,李二陛下不是看重高昌的那点实力,而是高昌背后的西突厥。
对于这些形势,侯君集自是知晓。现在的他,得到任命后,心情是既激动兴奋,又有些忐忑不安。
老一代的战神李靖同志,已经变成了宅男新一代的战神是谁,侯君集觉得非他莫属。
而李二陛下把此灭国重任交给他,意思应该很明确,给他立功的机会,扶他一把,以成为取代李靖的大唐战神。
这一仗,一定要打好啊!
侯君集眯了下眼睛,注视着地图上从瓜州到高昌的漫漫征途。
房门被轻轻敲响,侯君集应了一声,贺兰楚石走进来,恭谨地施礼拜见。
侯君集收起对征伐高昌的思绪,让贺兰楚石坐下,开口问道:“此番某奉命征伐高昌,有意带你前往,你意下如何?”
贺兰楚石知道这是老岳父要给自己争些军功,回来后论功行赏,升官不在话下。
可他却苦笑起来,拱手道:“岳父大人,今日太子殿下让人召小婿去问话,言说要将小婿重新调回东宫。因殿下逼问甚急,小婿已经答应了。”
侯君集皱了皱眉,摸着胡子思索起来。
贺兰楚石说道:“也不知殿下因何突然有此意,小婿也是无奈。”
侯君集“嗯”的一声,沉吟着说道:“此事倒不怪你,若是不答应,倒是惹太子殿下恼怒。”
贺兰楚石见岳父不怪,稍微松了口气。
侯君集倒是想得更深更远,任命他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统军征伐高昌的旨意刚下,太子殿下便将自己的女婿调回东宫,这其中怕是有什么深意。
难道说李二陛下看重自己,把灭国之功让自己来拿,太子殿下也看好自己的前途,在拉拢军中势力?
可他为什么要拉拢军头,难道不知这是禁忌嘛?
尽管从表面上看,贺兰楚石原来就是东宫千牛,再调回任职,也算正常。可这个时候调回,就由不得人不多加思虑了。
当然,贺兰楚石既已答应,就不必冒着触怒太子殿下的风险,再出尔反尔。
侯君集想到这里,说道:“太子殿下还与你说了别的事情吗?”
贺兰楚石答道:“倒是没说别的,只是说小婿在大盈库既不如意,好歹是东宫旧人,回去便好。”
“大盈库不如意?”侯君集冷笑了一声,说道:“以前插不上手,现在就更不用想了。别看他是太子,那徐齐霖只忠于陛下,任谁也说不出别的道道儿。”
贺兰楚石想了想,问道:“岳父大人,那徐齐霖如此作为,就不怕太子日后寻他霉头?”
侯君集看了贺兰楚石一眼,说道:“徐齐霖不这般做,现在怕是已被陛下弃之不用,还用等到日后?”
太子看似尊贵无比,但处在这个位置才会知道有多难。你太有本事了,皇帝就会不安你太无能了,皇帝又会不满,考虑是不是该换个接班人。
当然,李承乾现在这个状态,跟两者都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侯君集只是以事论事,说明现在的老大是皇帝。你不抱皇帝的大粗腿,跑去亲近太子,只有脑袋进水,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跑去投靠太子的,多半是不如意之辈,想着太子上位后,自己能飞黄腾达,彻底翻身。
贺兰楚石眨巴眨巴眼睛,也是听明白了岳父的话中之意,点头赞同之时,也不禁发出慨叹。
对女婿的慨叹,侯君集笑了笑,说道:“再说,徐齐霖也没有和太子殿下直接交恶呀!礼数上无可挑剔,该送给东宫的也一样不少。和杜荷虽不对付,可杜荷能代表太子殿下吗?难道凡是东宫的人,徐齐霖便要尽数巴结?”
贺兰楚石点头,他也不喜杜荷。前去大盈库时,被杜荷坑了一把,才与徐齐霖结怨。后来虽是多方化解,可徐齐霖对他也颇多防范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