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离开后,去了关押呼延赫的军帐。呼延赫为戎狄五王子,深得戎狄王宠爱,这样份量的人质,本该关押在地牢、密室之类的地方,而不是让人知道他在哪里。但因着一开始,慕沉便以呼延赫试探戎狄的态度,便将人一直留在了军前。
呼延赫只在被俘之日见过慕沉,之后便再没见过他的身影,看见慕沉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有些意外。
慕沉让人利用呼延赫试探戎狄的态度,没瞒着呼延赫本人,甚至还拿了他随身之物送至戎狄。这会儿来见呼延赫,也不兜圈子,直言道,“看来五王子在戎狄王眼里也没多少份量,算是时间,若是戎狄王在意你这个儿子,昨儿就该有动作了。”
呼延赫听到这话,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福慕沉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呼延赫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偶尔还会产生种在自己军帐的错觉。然而,听到慕沉这话,呼延赫知道,他的“好日子”,大概到头了。
呼延赫:“六殿下想做什么?”
慕沉回答,“戎狄王不在意你这个儿子,也就没有养着你的必要了,今儿就用你祭旗,好叫死守贺城的戎狄人知道,他们的下场,会与你一般。”
呼延赫被关着,能感受到变冷,能猜到此时不利于作战,但不清楚大丰军队里的情况,听见慕沉这话,只当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利用戎狄粮草、御寒之物跟不上的弱处,趁机夺回贺城。呼延赫知道,自己不能死在这里,而慕沉来见他,也不会只为和他祭旗的事儿。
呼延赫将自己的价值估算了一下,而后问慕沉,“六殿下想本王子做什么?”
慕沉喜欢和聪明人话,听见呼延赫这般问,也不隐瞒用途,接着先前未完的话,“五王子觉着,在贺城与你的性命间,戎狄王会如何选?”
“他自然是选我的。”呼延赫毫不怀疑,至于慕沉的戎狄未与他们交涉,他也知道是为什么。
听到他毫不犹豫的话,慕沉似有感触,感慨道,“五王子在戎狄王心里份量这般重,那就好。”
“哼”呼延赫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在父上心中是什么份量,想来六殿下早就查清了,这般,也不过作戏而已。如今我落在你手里,也没必要骗你,我与我那三哥水火不容的,他见我被伏,必会借机除掉我,若真如你的,父上那边昨儿就该有动作,那定是被他拦了人。你放了我,我被贺城、西云关奉还,如何?”
慕沉:“五王子果然是聪明人,知道怎么才能自救。”
呼延赫翻了个白眼,不去看慕沉,“六殿下安排好了,想我如何做,再来通知我。”
完这话,呼延赫躺了下去,背过身子,不想和慕沉再话。
慕沉达到目的,也不多留,转身出了军帐。
感知到慕沉离开,呼延赫坐了起来,盯着微微晃动的帐子发呆,过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呼延烈,你想我死,还没那么容易。”
诚如呼延赫的,他在戎狄王心中份量很重,他被俘虏的消息传回戎狄王帐后,戎狄王就做了议和的打算。戎狄王手下第一文臣,带了与大丰求和,愿与大丰议和的文书来到贺城,只不过被呼延烈的人拦了下来。
呼延烈知道戎狄王打算用贺城、西云关换回呼延赫时,有一瞬间想杀了戎狄王,夺取王位。贺城、西云关对戎狄有多重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戎狄王为了呼延赫,准备归还这两处地方,怎不叫呼延烈愤怒、嫉妒。
贺城中,呼延烈此时受到的压力也不。
“三王子,咱们扣押了王帐使者,等王帐那边得了消息,怕是会与三王子不利。”三王子手下副将很是为他担忧。
呼延烈很是烦躁,问,“城中粮食,还够坚持几日?”
“一日。”副将回答。
“一日?”呼延烈似要吃人一般盯着副将。
副将也很委屈,经过一个冬季的消耗,戎狄存粮并不多,匆忙开战之下,粮草一直是不够的。若不是宋全义引他们进来,他们抢了凉州粮草,只怕早就断粮了。如今,异常寒冷的气,时不时飘落的雪花,不王帐还有没有粮草,就是有,只怕也送不到他们手郑
呼延烈似写了气,坐着往后一仰,又问,“大丰那边呢,是个什么情况?”
副将琢磨了会,用个能让呼延烈好受点的法道,“大丰病倒的人不少,但粮草比我们充足。”
他们占了耐寒的优势,但因是侵入大丰作战,后勤粮草上,很是被动。此外,五王子被俘虏,也是大丰的一个筹码。
呼延烈靠着椅子背,叹气再问,“父上想和,换回五弟,难道真要我放弃这白得的贺城、西云关?”
呼延烈不关心啊,在他的预想里,只要能守住贺城和西云关,就相当于握住了侵入大丰的命脉,只待时机成熟,便能南下的。亲自来过贺城、西云关,呼延烈明白,一旦它们回到大丰手里,戎狄再要侵入大丰,就不那么容易了,这叫他如何能甘心将到手的贺城、西云关让出去。
“三王子,是王上让议和的,没了贺城、西云关,咱们还有关外,但若是三王子逆了王上,只怕不等三王子守住贺城,王帐就会有夺权的命令下来。王子看左右将军,王子才扣了王帐使者,他们下一步就往王帐告罪。三王子何苦为了贺城、西云关,赔上自己。退一万步讲,三王子想南下,也要先得了戎狄。”副将这话,有些犯上了。
副将的,呼延烈如何能不知道,只是……只是他的野心不,舍不得贺城、西云关。
呼延烈还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做,左将军闯了进来。
左将军直接指着呼延烈骂,“三王子,这就是你的要拖垮大丰,依本将军看,被拖垮的,是咱们。届时,既守不住贺城,也枉送了十数万兄弟性命。”
副将:“左将军,你这是犯上。”
“犯上又如何,三王子怎不去城楼上看看,大丰已经开始庆功了,一旦我们断粮,他们就会趁机夺回贺城,可怜守着贺城的兄弟,因着三王子一己私欲,便要丢了性命。”左将军怒喝着。
呼延烈站起来,盯着左将军,问,“本王子一己私欲?”
左将军反问回去,“三王子借这个机会除了五王子,难道不是一己私欲?”
“是他蠢,自己被俘虏的。”呼延烈没好气。
左将军:“王上准备议和,换回五王子的。”
“那又如何,贺城于戎狄的价值,远远大于他。”呼延烈。
左将军,“五王子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左将军一直强调呼延赫死,呼延烈意识到什么,不与他争辩,转而问,“你让本王子去城墙上看什么?”
“三王子亲自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呼延烈来到城墙上时,慕沉准备的“庆功宴”正是热闹时候。
慕沉让人将煮肉的大锅就架在贺城一里多外的地方,只要戎狄不出城,就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而这么近的距离,足以叫城墙上的人,看到他们在做什么。在煮肉的大锅旁,还有一辆囚车,呼延赫被关在里面,吹着埙。在戎狄,为亲人送葬时,以埙声为伴,慕沉将杀呼延赫祭旗的消息放出去,他的埙声,便是为自己吹的。
不管是慕沉的“庆功宴”,还是呼延赫的埙声,都叫贺城里的戎狄人,生出无限怯意,有一种想回王帐,活着回王帐的想法。
贺城里,并不是呼延烈一人了算,在他扣押了王帐使者后,对他不满的声音渐多,而到慕沉使这一出攻心计时,不满他的人更多了。而站在呼延赫那边的,当听见呼延赫的埙声后,更是不服呼延烈命令,暗暗有了动作。
忠于呼延烈的副将,在左将军将呼延烈带到城墙上后,也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只是来不及阻止了。左将军的人,找到了被呼延烈关起来的王帐使者,让他们立刻、马上递上戎狄王求和书,一定要救下呼延赫。
都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呼延烈在看到呼延赫吹埙时,在结合慕沉这一场大肉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输了……”呼延烈低喃。
被大丰抢占了先机,又有那一堆想要救呼延赫的蠢货,贺城保不住的、西云关也是受不住的。
与此同时,大丰营地里,慕沉遥望着贺城,几个将军围在他身侧,等这一出攻心计的结果。
老实,陈庆等人心里是没底的,他们只带了三分之一大军来演这一出戏,剩下的人,以开始后撤,如果慕沉的攻心计不能生效,他们就只能后撤了。而这一撤,便代表着放弃这个老爷给的多回贺城的机会,之后再要夺回贺城,就更困难了。
陈庆:“殿下,真的能成吗?”
陈庆不是有耐心的人,等了好会,有些等不住了。若是罗安东在这里,他还能找罗安东话,罗安东不再,他只能试探着问慕沉。
慕沉不多话,只一字,“等。”
慕沉先前没的是,这一攻心计,既是对戎狄的,也是对他们的,现在就看他们那边更能坚持。
好运还是更偏向慕沉的,贺城先有人出来,大喊,“戎狄使者求见。”
慕沉勾起嘴角,吐出一口气,“赢了。”
戎狄王愿意求和,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归还戎狄俘虏、大丰重新占领贺城……不过三日功夫,西北局势彻底扭转,而刺寒的气,也渐渐回暖。
西北军报再一次传入金殿时,笼罩在金殿上的乌云终于散去,与之一起送入金殿的,还有戎狄的求和书以及……和亲要求。
大丰与戎狄这一场,因着宋全义,打起来很是仓促,也因着罕见的倒春寒冻死人,结束的也仓促。
贺城、西云关重归大丰,再战便没了意义,和亲稳定西北,可有是两方都需要的。
和亲细节,还待戎狄使者来到京城,再做细谈。
七皇子本欲算计萧青宁,最后什么都没算计到,已经憋了一肚火,而西北传来的消息,更叫他抓狂。
“慕沉,你这也太好命了。”七皇子那叫一个恨啊。
若是慕沉凭着本事多会贺城、西云关,他还能不那么恨,但因着气恶劣,戎狄撑不下去求和,七皇子是怎么都不服的。
西北传回来的军报,没办法将西北的情况完全写清楚,这就导致了好些人误解,西北的胜利,不是慕沉的功劳,而是这场迟来的倒春寒的功劳。这样的话若叫西北的几个将军听了,只怕要揍人,什么叫气的功劳,若是没有谋算,也不一定能成事。
云华轩里,萧青宁看着慕沉最新送回来的信,嘴角高高扬起。
碧云、碧溪几人也高兴。
碧云:“西北局势稳定下来,想来主子能比预计的早几前往西北,主子该乐了。”
这些日子,萧青宁没表现的太思念慕沉,但碧云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这会打趣起萧青宁,那是半点不留嘴的。
萧青宁清楚她们的性子,她越是在意,她们越是要,索性当做没听见,起其他事情。
“戎狄求和,送公主入京和亲,只怕京城又有的热闹了。”萧青宁将慕沉送来的信收起来,放锦盒里。
若是可以,萧青宁想在戎狄使者入京前前往西北,不滩那浑水。
萧青宁才这般想着,宫里来人传旨,萧青宁大喜,忙带着人去前厅接旨。
“皇帝诏曰:六皇子守西北有功,封景亲王,封地凉州,无诏不得归京,着景王妃即刻起身西北。钦此。”
萧青宁接过圣旨,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道圣意一经传出,王公大臣都懵了,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帝,到底是看重六皇子还是依旧厌恶六皇子?
不对,以后都该改口景王殿下了。
几个皇子里,慕沉是独一份封王,是为看重,但封地凉州,无诏不得归京,又将人远远打发了出去,着实令人不解,不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