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话令叶深深震撼，他先一步证明了叶曾深埋在心底的猜想，却又在转眼之间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如果说祭祀只是一种手段，祭司是手段的利用者与主导者，那祭司则必然知晓并能够传承这种手段，最重要的是，必须认可这般手段的正确性与必要性。

叶将成为下一任祭司，老人当然必须将所有的真相告知于她，并且老人相信，以她的智慧一定能意识到祭司传承的意义并认可这种意义。

问题在于老人之前所说的一切已经能完美揭示祭司传承中最大的隐秘，但为什么他还说当真有神明的存在？

而他……又怎么可能是神明的朋友？！

“孩子，我没有骗你。我知道这太过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甚至难以想象。但这确实是真相，是我曾经亲身经历过的……真相！”老祭司摸了摸女孩的头，缓缓说道。

他当然见过神明，老祭司无比确认这一点，祂，或者说祂们，是曾出现在他面前的真实不虚的存在，即便那段经历已经被数十载的岁月冲刷褪色，依然稳稳地占据着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他是神明的朋友，但祂们不是一个个体，与他成为朋友的只是其中之一。

老祭司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祂的名字，那是个很古怪的名字：父……梨……特，大致是这样的发音。

其实祂的名字并不带有具体的含义，在部落中，他所选定的女孩的名字是叶，而他自己的名字是雨虽然老祭司的名字已经没有谁知道了，但神明之间的起名方式很明显与他们不同。

祂与“父”的概念无关，不喜欢吃梨，也不是因为生在梨树下，至于最后的那个音节老祭司甚至找不出与之对应的实物。

老祭司继续为叶讲述着他年轻时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没到你如今的年纪，你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看去，当时我们的部落就在那个方向上，事实上在你出生前我已经带领部落进行了好几次迁徙，每一次都比之前更靠近太阳升起的地方。”

“我那时曾被一只大鸟叼了去，在我长大之后就再没见过它们，如今部落里除我之外应该没人知道这种鸟了。但那个时候，这种鸟很常见，是整个部落最大的威胁，很多勇敢强壮的人都因它们而死。”

听着老祭司的描述，叶用尽量去想象这么一种鸟，既然老人说它很大，那就一定很大，或许有人那么大？

嗯，应该有人那么大！

她展开双臂，努力摆出她想象中“大鸟”的样子，祭司看着女孩认真却滑稽的模样，轻轻笑了两声。

“孩子，它可比你大多了！大鸟落在地上，就得有两个你这么高！”

叶不由得瞪大了眼，她虽然身子瘦弱，但部落里的人却没几个比她高的。而祭司居然说那鸟有两个她一样高！

“大鸟很可怕，尤其是每隔一段时间它们会出来觅食，用它们的爪子把人抓走带回巢穴里啃食。有一次它们袭击了部落，然后带走了我。我当时怕极了，所有被大鸟抓走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哪怕一个都没有。”

“它们果真把我还有其他人带到巢穴里，只有我一个是孩子。那些大人们不甘心等着被吃掉，就去攻击大鸟和它们的幼崽，但对大鸟来说，他们只不过是送死。”

“剩下的人都被吓坏了，没有谁再敢去挑战大鸟。所有人都陷入绝望，身边的大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吃掉，不知为何，它们把我留到了最后。”

“在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我和另一个人。他是最先去攻击大鸟的那批人之一，但很幸运地没有在当时就死去，只是被大鸟啄伤了腿。”

“我怕极了，大鸟又进来挑人吃。它应该是想吃那个人的，可那个人却把我抱在了胸前，他曾是个勇敢的战士，可那时已经被吓疯了。他没有第二次面对大鸟的勇气，却把我推向了它！”

“他成功了。大鸟将我选为食物，暂时放过了他。其实它们的主要食物是那些很大的动物，抓人只是为了喂养幼鸟，可即便是雏鸟也能毫不费力地把人撕扯成碎块然后吃掉。”

听着祭司的回忆，叶不禁打了个哆嗦。少女面前仿佛出现了那吃人的怪物，她紧张地吞下一口唾液，问道：“然后呢？您是怎么回来的？”

“我……我本以为死定了，闭上眼睛不敢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我眼前出现了光！”

“光？您刚刚说过，您闭上了眼睛的。”叶第一时间就挑出了老人话语中的问题。

“哦，没错，我确实闭上了眼睛，但我也确实看到了光。你应该能体会这种感觉，即便你闭上双眼，面向太阳的时候依然是能看到光的。”一边说着，老人闭上了眼睛，把手掌遮在脸上，然后移开了手掌。

叶也学着老人的样子做。在手掌移开的时候，她紧闭的双眼之前有光亮起。

“我看到了光，不仅如此，周围的环境忽然变得很热，有‘滋滋’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还有烤肉的香气。哦，我确定那味道比前几天的烤鱼肉还香得多！”

“我被摔在了地上，我以为是那只大鸟已经把我扔在了幼鸟群中，我吓得大叫！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幼鸟的叫声和我之间好像还有一段距离。”

“我张开眼睛，看到大鸟死在我的面前，它的身上有好多洞，洞周围的肉已经被烤熟。不只是这一只，所有的大鸟都死了，只剩下离我不远处的窝里有幼鸟叫个不停。”

“我当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我根本不该闭眼，但不论如何，我知道，我得救了！我尽量远离幼鸟的窝——那是唯一一处剩下的危险的地方。”

“我四处打探，然后见到了祂！”

“他？是谁？是这个人杀死的大鸟吗？”叶催促着老人快些讲，她已经等不及要听到后续的内容了。

“祂就是神明，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