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寨寨主的木屋内很典雅，整个屋子内书卷气息十分浓厚，城池有些出乎意料。精致的商业书籍，几乎都是典藏版。这和他的品味相投。

蒙面女人揭开布纱对城池说：“请到这边来，寨主在茶室等你。“

茶室内摆满了很多植物，门口也都是。城池进屋后，看到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他背对着门口，一遍一遍地洗茶，看样子对茶道轻车熟路。

城池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站着，观察屋内的一切。他手里拿着摘掉的口罩，身上没有任何行囊，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大叔，他穿着整洁，平头板寸，可以看到头皮。扇风耳，白色中山装，背部挺拔。

大概过了三分钟后，他站起来手里端着两杯茶，闻着气味儿，城池猜到是毛峰。

“来，品一品茶。”他将手里的一杯茶递给他。

城池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过他手中的茶闻一闻，看着他：“梧桐林有什么秘密？竟然如此大费周章。”

“来，坐下，年轻人。”他吆喝着他，称兄道弟似的亲密度，让城池感到他在不怀好意。

城池推开他的手，冷漠的看了看他，恍然大悟：“叶叔叔，是你。“

叶唯心当上村长那年，城池的父亲与叶秋豪业务来往频繁，城池周末休息或是放长假都会呆在芭蕉镇。城池偶尔见过他几次，对他印象深刻。

“您不记得了？我父亲城飞，我母亲温晴。凤凰村……”

城池兴奋的提醒他，期待他能想起自己，他激动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冷漠的人。

“臭小子。亏你还记得我。站那半天都不认我。我叫你坐下来，是想让你仔细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究竟是谁。还不错，记性不错。”叶秋豪边喝茶边看着他。

“我的相貌您一眼就认出来，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难道您就是我父亲指定要我拜访的客户。”城池平日里端架子的形象瞬间消失，他似乎在用和未来老丈人聊天的语气说话，不得不说，显得有些过分热情。

“年轻人，别激动。我和你父亲算是有交情，他为人正直，头脑精明。不过……”

“不过什么？”

“对了，你刚才问我怎么认出你的？其实，我刚开始只是猜测。”他转移话题，似乎想隐瞒什么。

城池一副并不是很关心这个话题的样子，他急切想知道叶唯心的下落:“叶叔叔，叶唯心去哪了？她还好吗？”

叶秋豪握着茶杯，杯子的渺小显得他的手很大，他哼哼了两下，脸上露出笑容：“你什么时候看上唯心的？”

叶秋豪并不知道小时候欺负过叶唯心的男孩就是城池。他更不清楚，城池是怎么知道叶唯心的：“你们从来都不认识，她从来没跟我提过你。我只知道在凤凰村有一个男孩对她穷追不舍。”

“谁？她有喜欢的人了？穷追不舍？那她人在哪里？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总之我很想见她。叶叔叔，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城池那股热情的劲儿上来了。

叶秋豪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我和她在去灵城的路上遇到劫匪，人财两空。”

城池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捶了一下，他第一反应是，叶唯心被劫匪绑架，不堪入目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盘旋，他想起自己的英雄情结，如果当初一直围绕在她身边……不，他想的是如果，要是当初可以让自己再勇敢一些，他脑子一片混乱。当初，怪当初有什么用？他当初只是一个毛孩子，只是一个拿着《塔木德》学习怎么将1美元赚到手，怎么让金钱流入自己的口袋。

那些懵懂的爱意，只能留存在心中，他想起这些内心无法平静，他希望事实不是自己臆想的模样。在一阵自责与纠结中，他懊悔地说了三个字：“后来呢?”

“后来，我掉进沁心河中，漂流到这里。”叶秋豪慢慢地说，仿佛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城池有些焦急，他恨不得让叶秋豪一口气全部说完，可是他总咳嗽，需要停顿下来喝几口茶才能顺畅的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池听完他的遭遇后，心情沉重，他担心的是叶唯心。在去梧桐林之前，他向叶秋豪索要唯心的物品：“叶叔叔，就只有这个香囊了吗？”

“就这一个唯一的物品了。这还是我掉进河里拼死守护的。我虽然不懂得你所谓的年少时期的爱情。不过，我得奉劝你。最好不要对叶唯心动情，否则你们绝对两败俱伤。”

叶秋豪比起年轻的时候确实苍老了一些，发鬓有几根白色头发。

城池对他的印象颇为深刻，那时候的叶秋豪是个人人唾骂的大傻子，村里人叫他大憨憨，城池知道这些都是他伪装的假象。他的形象与以往大相径庭，以前邋遢，现在讲究。

一个人开始讲究了，说明他内心开始世故了。在乎形象了，说明他开始接受外界了。接受外界的一切事物，且体面的活着，说明他的欲望膨胀了。这些迹象，全部都是世界运转的规律，是生存法则，是不可抗拒性，是内在与外在的相互排斥。城池理解这种感受，理解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人，在绝望中重生，在重生中毁灭，周而复始。他捉摸着他，窥探人心的秘密，以他对世界的价值观，给他定位。

叶秋豪的话刺痛了他。将他的热情浇灭。

城池打听完唯心的事情，心中又多了一块石头，大仇未报，儿女私情不能谈，可偏偏控制不住内心，如果每个人都能控制住对一个人感情，那天下太平，世界也就由动态变为静态。人们可能会无聊至极，毫无波澜。所有女人是尼姑，所有男人是和尚。

他的思绪像是一趟浑水，起伏不定的情绪，掩藏在结实的身体内。

“寨主，夫人回来了。”蒙面女人进茶室汇报道。

城池确信这是在芭蕉镇收费站的那个女人，她让人琢磨不透，从外表下无法看出她的品行。

“夫人我回来了。”她的样子五大三粗，手臂挥舞在空中，好似一个打手。

叶秋豪抱起她欢呼道：“夫人，我想死你了。来，亲亲嘴。”

城池对他们的热情感到吃惊，他一时接受不了，也不愿意当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