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沧浪江如同一条白练,看上去是在群山间静静地横卧,其实奔流不息。
高枕足踏飞剑,双手背负,立于云间,随风而行。
天气近一步转寒,凉风袭来,高枕不得不调动真气,使自己的血脉活跃起来,保持身体的温度处于舒适的状态。
仙界也会下雪,而且雪会比现世下得更大,更冷。不过那是二月份的事了。
高枕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跨过围绕着沧浪江的群山,来到了大江入海的地方。
仙界大陆最大的两条江河就是东大陆的“沧浪江”以及分隔东西大陆的“屠刀河”。两条江河都是自极北之地的“仙冢”流下,在南边入海。
沧浪江的入海口是极美的。
南边的生尘海不像东边那样水气腾腾,它很平静,很宽广,很温柔。沧浪江白色的波涛一层层地拍打在生尘海蔚蓝的海面上。在白色与蓝色交融的地方,形成了第三种颜色,那种颜色淡雅,灵动,充满活力。
江水冲出了一个三角洲,和周围的海滩相互映衬着,从上往下看,还以为是起伏的金黄沙丘。沙滩上的沙粒颜色渐变地铺开,像是仙女用云袖拂拭出来的痕迹。海浪忽而漫上来,忽而退下去,像是在和谁做游戏一般。
高枕沉醉于此刻的美景,他把速度降了下来,朝着海面远处眺望。此刻已是黄昏,太阳即将沉落,黑夜很快就会到来。他准备稍做休息,为整夜的飞行养精蓄锐。
海面平静如天,一望无垠,虽然看不到什么岛屿,但是高枕知道,海的那边却是另一个世界。
刚来这片神奇的土地的时候,他就对南方诸岛充满兴趣。仙界的人们用不同的词语形容那片神奇的地方。有人说,那里是“乐园”,因为仙界所有奇异的动植物都在那里生长,那里几乎没有人类,是这些生灵最最欢愉的家园。也有人说,那里是“囚笼”,最初的一代修仙者把这些仙界原本的统治者击败,将他们永远的驱逐到那些零星的岛屿上,那里对他们来说就是永远的流放之地。
但是高枕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些岛屿,那就是“宝藏”。只不过这宝藏不是带来财富的,而是可以就一个人的命。
一个他最最关心的人。
很多次,他都想回到云烟门上,看看自己的妹妹怎么样了。但是他有点畏惧,他有点畏惧那个浑身绑着绷带的女孩。她已经不认识自己了,是另一个灵魂在控制她,她连她自己是谁都已经忘却了。高枕非常痛苦,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让她承受太多的苦难,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弥补犯下的错误。
他需要变得强大,只有变得强大,才可以尽快找到“神寄苁蓉”为妹妹恢复元气,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够去圣界寻找真正的答案。
高枕想着想着,心里越发充满干劲。他不再停留,重新升高了飞行的高度,向着那些静卧在大海深处的岛屿前进。
突然,他听到有风声从头顶飘过,还伴随着谈笑的声音。抬头望去,居然有几个黑点一闪而过。
是其他的修仙者!
他们也要去南方诸岛吗?是去干什么事情?高枕准备飞上去瞧一瞧,如果能跟他们一起行动的话对自己来说将是一大帮助,毕竟他是从白谷直接飞来的,没有在城中进行足够的补给。而且他对这里不是太熟,需要有人带路。
高枕提气追了上去,由于天色将晚,那群修仙者飞得不是很快,高枕很顺利地赶上了他们。
等靠近了一看,高枕略有些惊讶,这绝不是一小队人,而是浩浩荡荡一大群。其中男女皆有,穿着各色服饰,但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仔细分辨了一番,他看出了其中几人的身份。比如飞在最前面的几个修仙者,他们身着素白长衫,肩上和背后都绣着星宿图案,很明显是星海阁的弟子。跟在后面的还有几个沧浪宫的弟子。至于其他修仙者,都穿着各式各样的仙袍,应该是来自一些小门派的。
看到沧浪宫的弟子,高枕不禁有些发慌。不过好在他已经换上了一件从董叔那里借来的黄色布衫,将自己原先那件被巫力染黑的长袍丢了。那天晚上他戴着黄金面具,也没和沧浪宫的弟子缠斗太久,对方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就算现在遇到当时的同一批人,只要自己不太显摆那柄黑色长剑,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至于炽元宗和云烟门的人,高枕看了一圈,没有发现。
他本来还想着怎么靠近这群人,用什么理由加入他们,结果突然在人群的最末尾,发现了两个熟人。
凑巧的是,又是那两个人。
易水寒还是身穿那件修长的白袍,他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酒葫芦挂在一边,踩在飞剑上,显得意气风发。
至于那“女汉子”赖若雪,她不是修仙者,是阵棋师,自然不能御剑飞行。她的飞行方式非常古怪,居然是坐着的,屁股下面是一张棋盘,将她托在空中。那张棋盘和她当时与高枕对弈时用的一样,是由闪着蓝色光芒的亮丝交织而成,显得有些虚幻。此时的她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津津有味地啃着。
怎么他们两个也在里面?高枕心里想着,他再仔细一瞧,果不其然,在那两人的周围,还有一批修仙者,他们身上的衣物没有特殊标记,明显是江湖上游荡的,不属于任何门派的大众修仙者。
看来这只是一群随随便便组成的队伍,没有领导,大家只是抱团前往南方诸岛干什么事情。如果高枕偷偷混进去,也没有什么人会提出意见的。
......
“哎嘛呀,这鸡腿真香!”赖若雪一边啃着手中的油鸡腿,一边淌着口水。
“我说你啊,怎么一路吃过来啊?看看这周围的美景,你就不想吟诗作赋一番?”易水寒眉头微皱,望着黄昏中的大海,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诗句。
“那我先来作一首:
汪洋大海落日红,
云天生尘夜色浓。
酒足饭饱人常乐,
捻星摘月斗苍穹!”
赖若雪嘴里还在嚼东西,满手油污,但她偏要像个文人骚客那样,摆出一副烂漫的表情,念念有词。
“你这诗做得不行啊,完全没有美感,就是堆砌辞藻,胡说意象罢了。要是被别人知道,这作诗之人还一边作诗,一边吃油鸡腿,不得笑掉大牙吗?”易水寒斜着眼睛看了赖若雪一眼,发现她把脚上的鞋子松开了,掉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气质毫无,倒是逍遥自在。
“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自己作一首啊,能比我这一首好,我就请你和酒!”赖若雪说着,扭动了一下身子,她把手在手绢上擦了擦,向自己背后挠去,嘀咕道:“我真后悔救那小子,一个多月了,连个影儿都没有。老娘的钱还在他手上,不会是卷着钱跑了吧!靠,老娘背上结了痂,痒得要死!”
“你不是要人常乐吗?你不是要斗苍穹吗?为了几个铜钱,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看你背上的痂不是烧的,是被赌坊的人给打的吧!”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哪个小子口出狂言?”赖若雪眉毛一吊,屁股下的棋盘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让她整个人朝向了后方。
“哟,居然是你!”赖若雪嘴角一勾,看着高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