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到这，却是明白了。

这个女孩一直被大人们护着，如果是别的父母，可能还需质疑一下这话里的真假，但若是郝万青两口子，那定不会让孩子知道其中的真相……

“陛下，您为何生气？”皛梅看得出皇上的心情很是糟糕，她现在很累，无法去细想其中缘由，她只得粗浅的猜一猜。

定是郝府知道了她的情况，以她即墨哥的性子，绝对敢跟在皇帝面前也闹上一闹，顶撞了皇上说不定还要被责罚。

“别和即墨哥吵架……是您救了我……”说完皛梅就闭上了眼睛。

她其实是想哭的，但眼睛又干又痛。

在麋鹿山里的第二个冬天，师傅在她开始修炼内功心法后，就告诉了她，她的性命随时都有可能因经脉破裂而亡。

调养了这么多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好了，谁知却突生变故。

可是嘛，一点也不后悔，师傅在下山前反复问过她，真的要下山吗？一旦下山，许多事便会身不由己、便会不可控制。

谁让她贪心呢，她也想看看米香城与麋鹿山之外的地方，更想来京城看看多年未见的父母与兄长。

她很高兴，这一路上认识了自新，认识了吴笑笑、齐承志，认识了阿蒂玛、万领使，还有那位活的十分肆意的教主大人。

至于平川，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对这个骗子她带上了一分恨意两分厌恶三分嫌弃，剩下两分感谢，还有两分是说不清道不明，因为这人太不真实。

这江湖路中知道了自己练的是天下第一的终南山心法，还有已经绝世的献君剑法。

就算被卷入了纷乱的江湖，皛梅也绝不虚此行。

“我救了你？”皇上听到这不免觉得好笑。

救了你？分明是想让你死。

可这女孩眼中毫无恨意，她眼中只有对世间的留恋与不舍，还带着对不少人的感激。

同样的毒，同样毫无血色的脸，皇上只记得颐贵妃痛苦的呻吟，和对二哥的反复嘱托与诅咒。

势必要登上皇位，杀了太子，杀了太子，杀了太子！

可最后呢……

“是您救了我，陛下。”皛梅轻轻喘了两口气，又看向皇上，用尽全力扯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父母和哥哥都知道我的身体……我原本也是活不过及笄……”

“我本就想入京见他们一面，希望我死后，下辈子还能当郝家的女儿。”皛梅冲皇上又笑了一下，“好看的大哥哥，我累了。”

好看的大哥哥……这句哥哥就像是一个机关，触发了皇上回忆中的画面。

那年已经到了夺嫡的最后时刻，七皇子去了趟刚从中州改为上州的米乡城，对，名字也从米乡改为了米香城。

那天是在郝府的后院，那个还没跟他说龙凤呈祥的小胖丫头坐在墙头上下不来。

边晃悠着小短腿儿，边冲他喊好看的哥哥帮帮忙。

他看着有趣，便伸手接住了从墙头砸下来的这个肉包子，顺便逗弄了一番，最后闹出了龙凤呈祥的笑话。

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真心是顽皮又可爱，与宫里、京城的小孩完全不同。

郝万青那时就对这个宝贝闺女甚为宠爱，连女儿打了皇子几拳，那位父亲都只会关心孩子手痛不痛。

皛梅在说完那句好累后就闭上了眼睛，皇上看着她的脸，原来她不仅记得龙凤呈祥，还记得“好看的哥哥”。

“陛下。”

皇上身后传来季平川的声音。

皇上没回头，压着嗓子说：“你又来看她？”

德柱儿每日都会禀报李公公郝皛梅的情况，还有季大人来瞧过几次。

“……”平川没有马上回答，他先看了看皛梅的状况，看她又是昏睡了过去，便走上前，将人缓缓放平，盖好被子。

现在这照顾人的事，平川做的已经十分熟练。

皇上也并未阻止他的动作，不知第几次坐到了他的椅子上，屋子里还是这三个人。

“我怕再不来多见她几面，就再也见不到了。”平川这话说的平淡，其中的意味就……

“呵。”皇上听出了其中的顶撞，但出人意料的好像已经习惯了平川这个样子，“说说你之前的调查吧。”

“不用换个地方吗？”平川语气还是恭谨，但就是刺耳。

“让她听听又何妨，她不也是献君剑法的继承人。”皇上就这样怼了回去。

人都昏迷了，还能听什么，这分明就是反击着嘲弄一番。

还别说，自从登基后，也就只有这个不怕死的季平川能让皇上疏解疏解心中的烦闷。但这小子又常年不在京城。

现在他彻底姓了季，皇上对他更是松了几分心。

这些孩子都是皇权倾轧下的牺牲品，但有的孩子能留，有的不能留。

平川收起了那一点点不恭敬的态度，开始认认真真的汇报起来了调查的情况。

“照你这么说，有人先你一步，调走了那青城掌门，灭了口？”皇上带上了几分不悦。

“臣敢保证，在黑砂堡被玄骑军围剿前，绝没暴露过身份。”平川这话说的倒是信誓旦旦。

“那你在黑砂堡怎么就暴露了身份？”皇上一乐，拿眼睛打量着这半大的孩子。

“……”平川的表情上终于是露出了平静之外的神色。

“但你又说，此事和黑砂堡无关。”皇上仰了仰脖子。

“确实无关。”平川这话答的很痛快，但他看得出，皇上并未全信。

“你打算何时离京？”皇上突然转了话头。

平川听出了皇上话语中的试探，略微沉吟道：“等凤盟主离了京罢。”

“呵，那个老顽固。一天天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总是仗着老凤城主的势，还在朕的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儿！”皇上一提那人五人六的凤澈就头大。

“还好寂寞公子没看上他女儿。”平川自是知道皇上讨厌什么，便出声提点。

“你少挑拨。”皇上嗤笑一声，但对于凤澈想将女儿嫁给郝长夜这点，确实如鲠在喉。

一个“三封”城主，竟然还想和当朝宰相联姻。

想想就来气！还嫌朕压不住这些豪门氏族吗？

平川看着皇上的表情，鬼使神差的来了句：“陛下，其实您可以自己娶那凤栖之。”

皇上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凤澈那张还不是岳父就摆岳父脸的面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骂道：“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