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祁渺去寻李丛信,见他房门紧闭。从王楫口中得知,他已经下山去了,说是事情还未办完,昨天赶回来只是为陪祁渺过七夕节。
祁渺尽管有些失望,不解李丛信昨晚为何没有坦言相告,还是很快就释怀了。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也许哪一天,他就和昨天一样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还给她带来一份更大的惊喜呢。
祁渺走进书舍,打开李丛信帮她整理好的《圣书残卷》的手稿。书里记载的是夷教几百年来发生的秘事,还有西泽国事的部分实录,真正难得的是大国师的那些点评和诛心之论。
历史只有结果,真相往往隐藏在事件的背后。难怪乌孙大国师当年说,学了这个就学会了“万人敌“,只是书中揭示的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和触目惊心的权术手段,让祁渺在炎炎夏日也感受到了浓烈的寒意和萧杀之气。
转眼就到了八月,这一个月来,李丛信都没有捎信回来。祁渺有些奇怪,他是太忙了?还是不方便捎信?她有些惴惴不安。
中秋节这一日,祁渺早早就起了身,准备过节用的吃食,还时不时到竹林院门外去等候,直到月亮升上了天空,还是没有能等到李丛信。
竹林院里就祁渺和王楫两人,王楫对这些节日浑然不在意,她又闷闷不乐,两个人吃了晚饭,也没有赏月的心情,坐了片刻,就各自回屋。
过后的几天,祁渺越来越觉得不安起来,总是担心李丛信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丛信师兄不会有什么事吧?”她问王楫。
“应该不会,他办完事就回来了。”王楫也看出祁渺的担心,只是对李丛信的神出鬼没,他一向也摸不准,劝说的话就不知道从何说起。
祁渺有些懊悔,七夕那天居然忘记要问一问李丛信,他都在做些什么,现在一头雾水,更是焦虑难安。
祁渺正想进书舍,却见院门外匆忙走进一人来,却是戒律院首座孙志强。
上前给孙志强见了礼,不等她开口询问,孙志强已经说道:“李丛信出事了,清玄掌教在平山堂等着你们俩。”
“啊!”祁渺脑中“嗡”的一声,仿佛失聪了一般,只见孙志强的嘴唇不断开合,她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脑子里不断响起的只有那一句“丛信出事了。”
祁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平山堂,又是怎么回的竹林院,她只隐约记得清玄真人说,李丛信去刺杀周琦,当场中剑身亡。
丛信师兄死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相信,他怎么可能死了?一定是弄错了,也许下一刻钟,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就象七夕那天一样,笑吟吟地看着她,手里捧着送她的礼物。
王楫看着躺在床上的祁渺,心里暗自叹气。丛信师兄死了,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祁渺刚才晕倒在了平山堂,是他把她抱回了竹林院,她醒来时就成了这个样子,睁着两只眼睛发呆,不说话也不哭,看着很吓人。
消息是秋师姑传来的,说是中秋节丛信师兄在黎阳刺杀周琦中剑身亡,具体情况却说得不太清楚。祁渺对丛信师兄的感情有多深,她虽然不曾说过,他却看在眼里。这么突然传来丛信师兄的死讯,这一时半会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王楫有些头大,祁渺和李丛信的身份特殊,道门里和竹林院来往的人不多,清玄师父带着孙志强已经动身赶往了黎阳,三休师伯又远在塞外,这会儿还真没人帮得了他。
王楫正想着要怎么安慰祁渺,却见祁渺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落地就往门外冲出去,变化来得太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到了门外。
“师妹,你要去哪里?”王楫追出了门,焦急地大声问道。
“我要去黎阳,我不相信,丛信师兄他……”祁渺说着话,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要亲眼去看看。”
“天已经黑了,明天去吧,我陪你。”王楫知道自己拦不住祁渺,想先安抚住她,到了明天再说。
谁知祁渺根本就不理睬他的话,只拿了马鞭就要去马棚牵马。
“好,我陪你去。你先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王楫说着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他担心祁渺等不及先走了,只匆忙拿了银子、长剑和几件衣服,就转身出来。
果然如他所料,祁渺已经骑马先走了,他急忙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黎阳城郊,王楫看着马上摇摇欲坠的祁渺,忍不住开口劝说道:“师妹,马上就到黎阳城了,我们先休息一下。”
祁渺摇了摇头,一咬牙,打马就朝黎阳城冲去。
王楫无奈地跟了上去。这一路来,他们白天黑夜赶路,饿了就在路边买些吃食充饥,乏了也是在野地里打个屯。他自持身体强壮,尚且累得全身乏力,一直就没怎么合过眼的祁渺,不过是在强撑着而已。
二人进了黎阳城,就直奔荣王府。秋子瑜象是早就知道他们俩会来,已经等在了荷风园门口。
园子里的荷花还盛开着,和两年前一样的娇艳欲滴,落在祁渺的眼里却是无边的凄凉,她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浓烈,压得她快喘窒息了。
“秋师姑,他在哪?”祁渺低声问道,她已经等不及了。
秋子瑜转头看着她,眼中有深深的担忧,只低声说了一句:“不急,先歇口气再说。”
祁渺张了张口,把到嘴边的话又忍了回去,以秋子瑜的性子,如果她不想回答,再追问下去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秋子瑜把祁渺二人带进了屋,给他们端来了吃食。王楫饿得太久,吃得很急也很多。
祁渺却没什么胃口,只小口喝着粥。等王楫吃完,她也站起身来,只是不知怎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向地上倒去,王楫眼疾手快,一下就抱住了她。
“师妹,你怎么啦?”王楫看着怀里双目紧闭的祁渺,急白了脸。
“她没什么事,我在粥里放了点东西,想让她好好睡上一觉。你们这些天赶路一直没休息,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等她睡醒了,有了精神,再说吧。”
秋子瑜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吩咐王楫道:“你随我来,把她放到床上去。”
王楫点了点头,抱着祁渺跟在秋子瑜身后,来到祁渺住的房间,把她放在了床上。
“秋师姑,丛信师兄真的出事了?”王楫犹疑了一下,低声问道。
“是在中秋夜,在周琦的一个别院里,刺杀出了点意外,周琦虽然受了重伤,但没杀死。丛信身中数剑,没能救治过来。他就葬在了黎阳郊外的山谷里。”
王楫的嘴角抽搐着,泪水溢出了他的眼眶。他和李丛信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把李丛信当哥哥,这会儿坐实了噩耗,他心中的哀痛汹涌而来,令他不能自持。
“我师父和孙首座呢?”沉默了好大一会,他又问道。
“他们已经离开了黎阳。清玄师兄吩咐你,要照顾好祁渺,别让她做傻事。”
“我会替丛信师兄好好守护她。”王楫转头注视着睡梦中的祁渺,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