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鲲坐在刑部大牢刑房的一把椅子上,冷眼看着被绑在木架上的的犯人。这人是依附祁弘的一个二品官员,过了堂受了邢,全身的皮肉都绽开了,就是不肯招供。
“不想招供?再给他加点料。”祁鲲淡然吩咐了一句。
听了吩咐,早有一个狱卒手拿烧得通红的烙铁上前,对准犯人的胸口就痛击下去。只听一声惨叫,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刑房。
祁鲲抓起桌上的白色绢帕,掩住了口鼻。这些天来,因受不了酷邢招供的人一大把,今天这个骨头硬的倒也少见。
“四王子,他晕过去了。”狱卒过来报告他。
祁鲲瞟了一眼木架上歪斜着头,已然昏死过去的犯人,冷冷说道:“他这么能熬,那就用水浇醒了,换个花样,直到他招供为止。”
抓捕来的一百多个犯人,只有二品以上的,他才亲自审讯。这些人平日享福惯了,哪里受过什么罪,一上刑,十个中倒有九个当场就招认了。不招的那个,也熬不了多久,最后要么招认,要么把命搭上。
祁鲲正估算着眼前这个犯人,还能不能熬过下一轮受刑,就在这时,他的侍卫队长黄祖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王后娘娘派人传话,让您立刻进宫,说是十万火急。”
一听了这话,祁鲲一下就站起身来,张王后遇事一向冷静,这么说定是遇到了大事。他吩咐黄祖德:“你留在这里照应着,我这就进宫去。”
祁鲲一路打马狂奔,进了宫直奔鸣翠殿而去。正殿门口,早有几个宫女太监候着,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们免礼,抬脚就进了张王后的寝殿。
张王后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双目紧闭,连嘴唇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半分精神气。
“母后!母后!”祁鲲连唤了两声,也不见张王后回应。
“母后这是怎么了?太医呢?怎么不召太医来把脉?”祁鲲转头怒视着旁边伺候着的一干宫女太监,吓得那些宫女太监“扑通”一下,全跪到了地上。
“是娘娘吩咐,不让请太医来。”一个宫女小声禀告。
“鲲儿……你来了。”祁鲲正想发火,却听耳边传来了张王后的声音,他急忙转头看去。
只见张王后已经张开了眼睛,只是满脸的惶恐,一见他,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还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母后,你怎么了?”祁鲲觉得有些不妙,张王后一向遇事沉着冷静,很少有这样慌乱的时候,而且她的眼神中还透着惊恐,显然是遇到什么惊天大事。
“鲲儿……呜呜……母后差点就没命了。”张王后放声大哭起来,那神情,似有满腹的委屈要对他说。
“你们都下去吧。”祁鲲转头吩咐了一句,寝殿里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
“母后,您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把您急成这个样子?”祁鲲双手握住张王后的手,轻轻摩挲着,想让她安静下来。
“昨天夜里……我见到她了。”张王后压低声音说道,眼睛还不停地四周张望,那神情十分的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有人听到她说话。
“您见到谁了?”
“嘘……小声一点,别让她听见。就是锦绣殿……那个。”张王后冲着祁鲲比了个手势,又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动静,才轻轻呼出口气来。
“您说的是郭王后?怎么会是她?”祁鲲有些意外。
“我醒来时……她就在那里。”张王后指了指床前的屋顶,浑身哆嗦着,口中还不断发出喘息声,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披散着头发……那头发把半边脸……不,是整张脸都挡住了,她居然没有脚。那样子……那样子太吓人了……”
“没事了,有我在,她不敢来。”祁鲲伸手轻轻拍打着张王后的肩,柔声安抚她。
“我被她吓死了……天呐,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一直不相信真有鬼,可她……那真的是她的鬼魂啊……”张王后把脸埋进了他的衣角里,身子还一直抖个不停,话也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祁鲲无奈地摇摇头,看母后这个样子,还真是见鬼了。还真怪不得她,半夜醒来,一眼看见那个样子的一个东西就在自己眼前,哪怕不是鬼魂,就是一个人,都会被吓个半死,何况那还是她一直忌恨着的一个死了很久的人。
“她怎么了您?”祁鲲问道。
“她没有说话,只扔了张纸过来,就忽然消失了。那纸……那纸上的字,居然是用血写的……看着血淋淋的,好可怕……”
“写的什么?现在在哪里?我看一下。”
“没了……我只看了一眼,想再确认一下,到了灯前再看,不知怎的,只看了个大概,那纸居然自己就烧了起来……”张王后说着,把头抬了起来,望向祁鲲,眼中一片惊骇,“那纸真的是自己烧起来的……真的,母后没骗你。”
“母后,我信您。那纸上写的什么?”祁鲲叹了口气,这郭王后上次来,吓坏了宫里的人,还让父王发了善心,只削了祁曜的名位,保留了他的封地和份例。这次又来,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心里害怕极了,也记不全那些文字,那意思大概是说,我罪孽深重,已欠下无数条人命,早该被上天索命去了,她是为了社稷安稳,才求了天神,给了我将功赎罪的机会。对了,那纸上最末一句是:福兮,祸之所依,适可而止。”
“欠下人命……将功赎罪……福兮,祸之所依……为了社稷安稳?”
祁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皱眉沉思,稍许,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她这意思,不会是替那些人伸冤来了吧?”
“那些人?”张王后有些不解。
“就是这次谋逆的那些人,如果是这样,这事可就有些蹊跷。”
“如果是指的这件事的话,那就难办了。那一百多人,王上是不会放过的,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张王后说着说着又急躁起来。
“母后,你也不用着急,就是这件事的话,我们也有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鲲儿,你快说。”
“那纸上最后不是说‘适可而止’吗?理解不错的话,应该是指这件事已经牵连了一百多人,要适可而止,不应该再杀更多的人了。你也知道,这是谋逆的大罪,是要诛连九族的,要杀的人就是上千。如果我们劝说父王,法外施恩,不诛连九族,不杀那些家属的话,那不正合了纸上说的?”
“鲲儿,还是你聪明,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我明天就去劝说你父王。”张王后眼睛一亮,脸色也好转不少。
“只要母后没事,孩儿做什么都开心。”祁鲲笑道。他没有明说的是,就在前天,他手下的几个谋士劝说他,马上就要做世子了,将来还要登上王位,如果这次亲手处置的谋逆案杀人太多的话,只怕有碍声誉,拢不住人心。他正发愁要怎么向父王进谏,法外施恩,免了那些人诛连九族的罪。
现在好了,母后遇上这闹鬼的事,正好可以把事情一并解决了。虽然他心里犯疑,觉得闹鬼这事透着古怪,可比起坏了声誉失了民心这事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杀了那一百多人,已经绝了后患,其余的可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