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祁渺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些气力,强撑着起了身,瞒了秋子瑜,带了月青偷偷出宫,去祁池的大王子府探望耶律衍。
祁池听到仆从来报,大吃一惊,急忙来到大门外迎接。一眼看见祁渺额上渗出的汗珠子,连声责怪她不该没养好伤就到处乱闯,又急忙叫人抬来软椅,把她抬到了耶律衍养伤的房间。
耶律衍还起不了身,只能让澹台荣把自己扶起身,斜靠在塌上和祁渺说话。
“你可好些了?”耶律衍看着祁渺依然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脸,轻声问道。
“我一向身子结实,这次受的伤不是很重,只是受了些风寒而已,这几天感觉好多了,想来看看你。”祁渺见他脸上少了血色,连坐直身子都不能够,只能半躺着,知道他恢复的还不如自己,心里更觉歉意,不由又说道:“耶律兄,若不是你替我挡了那两刀,只怕我连命都没有了。”
“也是我疏忽,我若早些察觉到刘益他们的阴谋,有了应对,也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么多磨难。”耶律衍有些自责地说道,那一日的惨景还映在他的脑海里,祁渺中箭时那飘摇坠地的样子让他有种刻骨的心痛。
祁渺听了他这话,隐隐有些无奈,耶律衍替她挨的那两刀,她所欠下的,只怕不只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作为一个女人,面对耶律衍那份不惧生死地情分,她不是不感动。只是她的心里,早已容纳不下另外的一个人和另外的一段情了。她已经意识到,无论她怎样去做,结果都会伤害到耶律衍。
她沉默稍许,方道:“能够保全其他的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耶律兄不必自责。所幸,我们现在都活着回来了。”
耶律衍微微颔首,只听祁渺又说道:“耶律兄,过得些时日,父王一定会出兵去平叛。我想,我们最好同行,只是,我担心你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我不要紧,只要能收复高唐,就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父王有仇必报,我担心因此而死的高唐人会很多。我们同行的话,也许可以劝得父王减少些杀戮,他日重振高唐容易些。”
“这次叛乱牵扯的人太多,刘氏、赵氏,还有其他的人。要都杀的话,也杀不过那么多来。”耶律衍点头赞同,还没平叛,祁渺就已经想到高唐的复兴了,这份远见,不由得他不佩服。
说了一会话,祁渺见耶律衍额上隐隐渗出了汗珠子,脸色愈加苍白,便知道他身体还很虚弱,不过是强撑着陪她而已,起身告辞:“耶律兄,你好好歇着吧,看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耶律衍见她忽然为自己伤感起来,略略有些意外,相处这么多日子以来,还从未曾见过她这个样子,耶律衍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欢喜多些还是忧虑多些。
祁渺让月青扶了自己起身,慢慢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耶律衍,这才慢慢走出门去。
澹台荣送了祁渺回来,见耶律衍仍然呆坐着望着门外,安慰他道:“衍王子,看渺公主那样子,多半是为您担心呢。”
耶律衍回过神来,挪动了下身子,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怕她心里有了别人,我再怎么做,也难得打动她。”
澹台荣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有些犹疑起来。前几日,去探望薛明、郭大智几人,郭大智说漏了嘴,原来祁渺公主那次去南靖,是为死去的恋人报仇,去刺杀了周琦。现在听自家王子这话,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和他说。
耶律衍见澹台荣欲言又止的样子,双眼直盯着他,冷声问道:“你有事瞒着我?”
澹台荣见耶律衍问起,知道隐瞒不过,这才小声说道:“我听说渺公主有个恋人。”
“啊!”耶律衍脸色大变,这担心什么还真就来了什么。
“衍王子,你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澹台荣见耶律衍脸都绿了,急忙解释,“我听郭达智他们说,渺公主在东华道有个叫李丛信的师兄,两人青梅竹马,相恋多年。”
“真有这么一个人?”
“这个叫李丛信的四年前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耶律衍有些意外。
“说是李丛信为父报仇,被南靖那个奸相周琦给害死了。上次渺公主他们去南靖刺杀周琦,就是去为他报仇。”
“这样啊。”耶律衍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心想怪不得祁渺对自己无动于衷,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
澹台荣见自家王子的脸由阴转晴,并没有感到很欢喜。他旁观者清,祁渺公主远赴千里去南靖为那个李丛信报仇,该是多重的情分,自家王子再怎么待她,只怕也难得入了她的心。
祁渺等人离开了大王子府,祁池坚持要把她送回宫去。祁渺只得求了他,带自己到了城中的宅子里,见了王楫等人。
薛明几人的伤势不算太重,养了这些时日,行动已经无碍,这会都来见了祁渺。只王楫冷着脸不啃声,祁渺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闷气,便劝慰他道:“师兄,你看我这伤,眼看就好了,过几天又是活蹦乱跳的。”
王楫冷哼了一声:“若不是简师叔医术高超,你这命哪里还在?”
祁渺笑了笑,岔开话题:“师兄,你见过简师叔了?”
王楫摇头:“我也是听秋师姑说起,那个简师叔当年救了南靖不说,上次在黎阳也出手救了我们的命。这次为了你,还做了马贼的军师。以后若见了面,我们还得好好谢谢他。”
听他这话,祁渺想着黎阳城归园里简先生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十几年前在鹿郡听三休师父和他的对话,简先生当年受的伤十分严重,以至于他自己都放弃了希望。后来在岛上修养了那么多年,才略略好转些,只怕现在也还是伤病缠身。
这次他为了自己重出江湖,不但前往黎阳精心布局,还去草原上做了马贼的军事。草原那冰天雪地的寒冷气候,对他身体的损害只怕也无可避免,这么想着,心里更是有些歉疚和不安。
王楫见祁渺忽然沉默下来,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不由说道:“师妹,你别生气,我话说得有些重了,我是担心你。”
祁渺回过神来,笑道:“师兄,我怎会生气,是我连累了你们。”
众人听她这话,都道:“公主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