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初对江琪凶恶的眼神视而不见,对吴月华道:“只是我们几个玩闹,不想扰了大人,真是抱歉。”
吴月华轻道:“这本是奴婢的职责。”
江琪刚要发作,殿外太监一声尖细的高呼,众人纷纷跪下见礼。
皇后身穿端庄威严大红色的宫装,左手搭着晋国公郡主李思虞的胳膊上,右手搭在吏部尚书的夫人胳膊上,这两位一脸享受的随着皇后的凤驾,来到江琪的身边。
“小琪儿,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江老太太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罩在江琪身上,桦树皮般脸上嵌着一双令人生寒的眼睛,幽幽的落在了带头的苏云初的身上。
江琪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指着偏殿等候的众人,委屈道:“奶奶,他们都欺负起我。”话落,一双红通通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苏云初:“就是她将我的裙子踩坏的!”
“吴大人,我的孙女是来参加皇上大宴的,这大宴还未开始,就弄成了这个样子,你要给个交代吧。”皇后还未开口,江老太太便仗着自己夫家的颜面指责道。
皇后轻咳了一声,江老太太这才惶恐的转身,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请皇后恕罪,臣妾只是见孙女受了委屈,才一时情急没了分寸,如今这事儿干系到江、玉、周、陈、方五家的颜面,还请皇后殿下圣断。”
吴月华恭敬道:“皇后殿下,奴婢认为这件事情是江老老夫人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几个闺中小姐嬉笑打闹,失了分寸,也有情可原。”
“什么叫有情可原?吴大人,我的孙女摔成这个样子,几句话就能敷衍了?”江老太太不依不饶,铁定了主意要给自己的孙女撑腰。
李思虞的目光轻轻的落在几个始作俑者的身上,苏云初低垂着眼眸,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玉暖暖的肩膀微微颤抖,周小韵那几个恨不得将头埋在地板里。
她轻声道:“皇后娘娘,今天陛下大宴宴请群臣及其家眷的喜日子,出了这样的事,委实可气。”
皇后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几位,目光转到江琪和江老夫人那,最后落到李思虞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可气归可气,陛下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一会儿大宴马上开始了,总不好这会儿就闹到陛下那里去,扰了大宴。”
话落,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跪在地上的江老夫人和江琪扶起,道:“你们的夫君或兄长或夫妻是永安的功臣,你们身为家眷同样有功社稷,君臣一家,若说罪过,本宫是一国之母,应是本宫御下不严的罪过。”
江老夫人身子一僵,老谋深算如她,瞬间明白了皇后的言外之意,道:“皇后娘娘,是臣妾唐突了,臣妾……”
皇后的手突然松开,转身问道江琪:“江小姐,你的裙子是怎么扯坏的?”皇后一双眸子淬着寒冰,轻声道:“要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本宫为你做主。”
江琪惊恐的看着皇后,又求助的看向江老夫人,江老夫人的目光如炬,她脸色灰白,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道:“是……是……是我不小心摔倒的,我并未看见有人踩我,我……我只是摔疼了才胡言乱语的。”
皇后轻笑,似乎才想起让众人免礼平身。众人诚惶诚恐的起身,连大气都不敢喘。
“吴大人,赶紧带着江小姐去本宫的殿中找一身合适的衣服。”皇后道。
江琪双眼放光,立即喜笑颜开,盈盈一拜,道:“多谢皇后恩典。”能挑选皇后的便衣,天底下独一份的恩典,江老太太的脸色也略微缓和。
吴月华带着江琪下去,江老夫人也跟了过去。
皇后走到玉暖暖的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道:“玉小姐生的知书达理,今日之事到让远道而来的你看笑话了。”说着,将自己手上的一只玉镯子顺势套在了玉暖暖的身上。
众人诧异。
苏云初恍然大悟,太子和三皇子的生母都是皇后。
太子有意拉拢玉家,但玉家尚未表态,吏部都是陛下的人,皇后将罪责全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恩威并施,两边都不得罪。这招实在是高!
“皇后娘娘!”玉暖暖错愕抬头,手上的镯子如烫手山芋,接不得,又甩不得。
苏云初清了清嗓子,道:“皇后娘娘,天下子民都是您和陛下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又怎会笑话自己的父母呢?”
“哦?这话有意思。”皇后挑眉,轻道:“天底下会有给父母找麻烦的孩子?”
“龙生九子,且各有不同。我等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自然性格不同,正因皇后娘娘和陛下仁德宽厚,我等今日才机会闹出来一个小插曲,您权当一乐,我等回去之后定当痛改前非,时刻谨记皇后娘娘的宽宏。”苏云初道。
皇后瞧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若有所思,似乎在考虑她这些话的可信度。
李思虞切了一声,不屑道:“这等油腔滑调,满淮阳城也就苏小姐能说的出了。”话落,她眉毛一搭,委屈巴巴的拉住皇后,道:“娘娘您有所不知,这位苏小姐在青州放养惯了,规矩礼仪在她面前就跟摆设一样,她一回来便闹臣女的茶话会,臣女本想好好教她礼仪规矩,谁知这人到今天为止还不肯认师傅,皇后娘娘可要好好罚她,好给臣女出气。”
皇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苏云初,轻笑道:“这做派与当初的苏夫人相较,确实差了天壤之别。”
周围人传来几不可闻的嗤笑声。
苏云初眨眨眼,不如她娘,也没什么丢人的。
皇后瞧着正她不安用小手搓衣角,顿时来了兴趣,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肯认师傅?”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思虞,又快速低头。
皇后被她这副怂包模样给逗乐了,开口道:“再本宫面前,没什么不敢说的。”
她认命的闭了闭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郡主为人一丝不苟,我怕她嫌徒弟笨。”
空气中某种压抑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众人忍俊不禁,这是实话无疑了。跳脱如她,落到李思虞的手里非得脱层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