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行驶的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孙永强连忙走下车,搀扶住朱由检的臂膀,协助他保持平衡。
“其实你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只要再多锻炼两回,肯定不会……”
孙永强的话让朱由检一阵苦笑。再来多少回都不管用,只要孙永强保持这个车速,该晕还得晕。
“我来敲门吧。”孙永强主动请缨,用力叩响了四合院的大门。
朱由检盯着牌匾上篆刻的小字有些出神,忍不住低声念了出来:
“经筵讲官、太子少保、户部尚书、南书房行走、加三级黄钺、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广东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赈饷、加三级成格、为司马第、候选直隶州分州、许尚松立。”
许家曾经也是官宦人家,衣食富足。风光无限的许氏一族,为什么会沦落到变卖祖宅的地步呢?
孙永强煞有介事地说:“我专门请鲁大师看过。大师说这块地的气脉旺盛,住在这里将来会出大官。”
朱由检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孙大哥究竟是夸朕呢,还是骂朕呢?他口中的这个“大官”,很稀罕吗?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一位穿着深蓝色简约大翻领绑带羊绒大衣的年轻女子,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我来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孙永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年轻女子的惊呼声打断了。
“怎么是你!”许煦脸色骤变,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腮边烘两朵红云,面上现一团煞气。
“好久不见。”朱由检现在除了尴尬以外,就剩下尴尬了。世界明明那么大,居然躲不开一个许煦。
“朱由检!你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吗?现在又想来夺走我的祖宅?”许煦的眼圈泛红,声音微微颤抖。
朱由检不接受无端的指责,拒绝背这口大黑锅,当场霸气回应:
“夺走你的祖宅?此话怎讲?朕拿出真金白银购买四合院。公平交易,何罪之有?你变卖祖宅,反倒责怪买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永强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赶紧站出来帮忙打圆场:“许姑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承蒙朱老弟信任,买房的事情一直由我全权负责。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是房主,不存在刻意针对。”
许煦冷笑着说:“你以为一直躲在幕后,我就看不到你了吗?别在这里装好人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她怎么还来劲了?若想报仇,理应去找正主,何必跟朕死磕呢?朱由检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作为大哥,孙永强立即挺身而出,对许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呢?如果你还打算卖房子,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找到,愿意一次性付清全款的新买家。”
“照你这么说,我倒是还得感谢他了?”许煦咬牙切齿,火冒三丈。
“感不感谢,先放一边。我们确实在帮助你。”孙永强的脸色淡然。
许煦感觉既委屈又愤怒,指责道:“你们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你们两个合谋,想要夺走我的祖宅!”
孙永强一字一顿地说:“所以,这套四合院,你真的不想卖了吗?”
“我……我不管!反正这套四合院,决不能卖给他!”许煦明显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后目光变得坚定。
“这恐怕不行。我们已经签了房屋买卖合同,也付过定金。你是想违约吗?”孙永强面无表情地说道。
许煦理直气壮地说:“违约就违约!这是我的房子,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反正我就是不卖给你们。”
孙永强硬是被许煦气笑了:“由于收受定金一方原因不能履约,收受定金一方双倍退还定金数额。”
“你什么意思啊!抢不走我的房子,现在又想骗我的钱?我可不是好惹得。”许煦一听立马就炸毛了。
“你听说过《合同法》吗?违约……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孙永强使劲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如何说服一个逻辑自洽的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嘛!
朱由检无奈之下,只好亲自上阵:“那你把定金退给我吧,房子我不买了,也不追究你违约的事情。”
许煦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你少在这里装好人!骗钱不成,又开始假装大度。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见鬼,这根深蒂固的偏见。朕到底把你怎么着了,一直针对朕。
孙永强催促道:“要么退定金,要么拿着尾款去过户?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你们两个欺负人。这可是我的祖宅啊。我……我想要尾款。”许煦终于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孙永强唯恐夜长梦多,赶紧敲定:“那就先办正事吧。快上车!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办理房屋过户。”
“我不想……”朱由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孙永强无情地打断了。
“不!你想。”孙永强赶紧把朱由检送上车,恳切地叮嘱道:“你们之间的矛盾,以后慢慢再说吧。”
孙永强用力地关上车门,转身又去做许煦的工作。却说那许煦虽然面带寒霜,但还是依言上了车。
“大家坐稳了!”孙永强的话音未落,车子就“飞”出去了。发动机凶猛的轰鸣声,正如同他的心情。
如此一来可是苦了朱由检。好家伙吐得昏天黑地,脸都绿了。许煦冰霜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孙大哥,你的车速为什么这么快,真的不是替许煦惩罚朕吗?
房屋权属登记中心
手续全部都办完了,四合院的产权,终于从许煦转移到朱由检。
“许姑娘,我送你吧。”事情总算尘埃落定,孙永强的心情大好。
“大可不必!我自己回去。”许煦昂着脑袋,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慢走。”孙永强目送着“天鹅”离开以后,转眼就开始八卦:“话说,你到底把人家小姑娘怎么着了?”
“哎,这事儿一言难尽。”朱由检感觉很头疼,不知道如何解释。
“那你就长话短说吧。”孙永强的好奇心更强了,这是有猛料?众所周知,故事越长,事情越复杂。
“她被毕飞坑了,反而把事情算在了我的头上。”朱由检一脸无奈。
“你口中的毕飞,难道是毕飞大导演?我不信!”孙永强与毕飞也算是老相识,他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朱由检皱着眉头:“我就说这件事情很复杂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许煦想把手中的龙袍,卖一个好价钱。可惜毕导技高一筹。许煦吃了个大亏,只得连夜回国了。”
孙永强提出疑问:“许煦出身官宦人家,她的手中怎么会有龙袍?”
“这……我怎么知道。”朱由检有点抓狂。“龙袍”是事情的重点吗?
孙永强提出下一个疑问:“所以,这件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硬要说有关系的话,我穿过那件龙袍。不过那个时候,它已经是毕导的收藏。”
朱由检感觉很委屈。这一场无妄之灾,怎么就落到了朕的头上。
“算了!不说这个了。”结合今天的情况,孙永强立刻就明白了。
“我们聊点开心的事情吧。虽然我没能帮你把价格砍下来,但是许煦答应把所有的家具都送给你。”
孙永强拍拍朱由检的肩膀:“做工用料都很扎实,你又小赚一笔。最关键的是,你随时可以入住了。”
朱由检陷入沉思:这就是商人思维吗?将来这套房子升值了,恐怕这个许煦,会念叨朕一辈子吧。
孙永强笑着做出了保证:“你就放心吧。许煦铁了心想要出国。这套四合院,很快就可以腾出来了。”
“谢谢大哥为我做的一切。”孙永强忙前忙后,朱由检十分感动。
孙永强摆摆手:“不必客气!只要你过得很好,我便心满意足。”
朕的大哥有古代君子之风!
“上车吧!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赶紧回家吧。”孙永强催促道。
又来?这个君子的车速太快!
京城大学历史学院楼
朱由检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也会遇到熟人。这个世界真小啊!
“李惠宜,请留步!”朱由检正在发愁没人问路,突然发现李惠宜抱着一大摞书,从他的面前经过。
“尊敬的皇帝陛下,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李惠宜把手中的书,分给朱由检一半,总算长舒一口气。
朱由检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李惠宜,话刚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李惠宜撇了撇嘴,说道:“好了!不逗你啦。看把你给紧张的。你在等谁,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问道:“我找田培初先生。你能给我指路吗?”
听了朱由检的这番话,李惠宜的表情变得很古怪,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你确定要找田培初先生?”
“对啊!”朱由检点点头,“我找田培初先生有正事。你能带路吗?”
李惠宜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朱由检一会儿后,才开口道:“跟我来吧。”她的话刚说完脸就红了。
朱由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只得跟上她的脚步。
李惠宜迟疑地停在办公室的门前:“你真的找田培初先生有事?”
“对啊!我真的找田培初先生有事。”朱由检脸色奇怪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请他为我的新书作序。”
李惠宜看着朱由检,笑道:“不要和田先生开玩笑,他的时间非常宝贵。没必要曲线救国,接近我。”
朱由检一头雾水,你已经站在朕面前了,干嘛曲线救国接近你?还有曲线是谁?这个典故没听过。
“田先生只带我一个研究生。你向田先生请教问题,他确实会安排我来为你解答。但是我不喜欢……”
“这是我的书稿。”朱由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稿纸。
李惠宜接过朱由检递过来的书稿,快速翻阅了一遍,目瞪口呆。
“我……你……你真的找田先生有事啊。”李惠宜感觉自己尴尬极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封信:“这是我的介绍信。”
“之前,之前有人来……”李惠宜想解释,但是感觉越解释越尴尬。
“我可以进去了吗?”朱由检看着办公室的大门,耐心地询问道。
李惠宜恼羞成怒,指着朱由检的鼻子:“你为什么不肯早点说!”
“我……”朱由检说了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朕一直都这么说啊。还有她怎么生气了?真的好奇怪!
李惠宜气鼓鼓地说:“要我原谅你很简单,请我吃顿法式大餐。”
“成交!”朱由检痛快地答应道。
朕本来就打算请你吃饭。
还没谢谢你为朕指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