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子瞥了他一眼：“你也不用试探老夫，老夫若是知道苍术的下落，还会待在这？原本说回一趟元域戚风老家，就回一风堂坐诊，可如今又是因为你这小子，行程就这样生生给耽搁了！”

苍术，无影神医的字，也是一味药名。

要说起决明子和无影神医的旧交情，那也是一段往事了。

决明子本是元域人，一开始也只是个江湖游医，在浪荡江湖的时候跟彼时已经声名鹊起的无影神医相识，因着同习医术且观念相通的原因，二人相见恨晚，竟成了挚友。

后来也是因为跟无影神医的一番探讨，决明子决定开一家药铺，为天下无财无势，有病无处寻医的百姓看病。

原是想回戚风开，奈何彼时身在齐域，恰逢大旱，齐域边界动荡，灾民不断，他不便离开。

就着当时的局势开了一家药铺，名为一风堂，他也不再做江湖游医，开始坐堂看诊，帮助那些生病的灾民。

决明子本身医术不凡，又因切磋多受无影神医启示，在他手上的病人无一不是躺着来跳着走，一手鬼手医术出神入化，因此，除了平头百姓，还有江湖人士会不远万里慕名而来。

也是自那时起，他的名号渐起，被称为鬼老。

而灾情过后，决明子与无影神医无奈相别，原是无影神医要收一名亲传弟子，齐域没有碰到有缘人，他要游走四域以求天资聪颖，心怀仁爱，肯苦心学医的有缘人，以继承他几十年琢磨和积累的医学药理。

等弟子出师了，他便要寻个世外桃源归隐去，再不理这尘世俗事了。

果不其然，几年之后就传出无影神医归隐的消息，而他的弟子无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决明子虽与无影神医有不一般的交情，却也有几年不曾与无影见过了，自无影神医归隐以来，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书信往来了。

对此，决明子曾也颇有怨言，说无影神医把他留给大同之世，自己倒是逍遥快活去了。

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楚域，也是在那里，决明子偶遇身受重伤的楚寻欢，并将他救下，二人相处过一段时间。

楚寻欢本就习过几年医术，得知救自己的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老，便求着与他学了一段时间，两人有了几分师生情。

后又因着秦子息要找神医的原因，楚寻欢便推了他师父出来，他知道他师父铁定在一风堂，虽说现下一风堂已遍布天下，但他总能准确的猜出决明子的坐堂地点。

为全了这口头上的师徒缘分，决明子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他对自己这个便宜徒弟还是很满意的。

“嘿嘿……”

楚寻欢尴尬笑笑，自知理亏，默默垂首。

韩克见此，开口道：“我等行事鲁莽，还请神医勿怪，此事我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行了行了，老夫何曾说过要责怪你们呐？治病救人本是学医之人的本分，就算没有这小子，老夫也一样会出诊。只是说来惭愧啊，老夫医术有限，也未能帮到什么忙。”

那人伤的严重，经脉寸断，浑身没有一处好肉，一直昏迷，明明已到垂危之际，却仍有一息尚存，这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只是这等伤势，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若执意要救人，恐也只能在苍术身上找到那一线希望。

这是当时他对秦子息说的原话。

“前辈千万莫要这么说。”

“对啊师父，本来我们也以为是回天乏术，可这不是多亏了您，才让我们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一丝希望的。”

虽然这点希望很微小，但现下无药神医踪迹可寻，那也就不是太大的难事了。

“话虽如此，但是否能帮到忙，这还未知。”

决明子摇摇头，拢了拢医箱的带子，道：“行了，天色已晚，老夫也要回房了，今日一歇，明日便告辞了。”

韩克道：“晚辈送您。”

“不用了，老夫虽然老了，但记性尚在，找得到回屋的路。臭小子，你好好休养，切记三日之内万不可再动内力。”

楚寻欢记住决明子的叮嘱：“记住了，师父您慢走。”

“嗯。”

目送决明子离开后，韩克也要走，却被楚寻欢给叫住了。

“我要见爷，现在，立刻，马上。”

韩克看了他一眼，重伤未愈使得他平日里俊朗的脸庞变得苍白无比，难见一丝血色。

“爷说了，要你先好好休养。”

“不行，我有要事，一定要立刻见到爷。”

楚寻欢的表情很坚持，严肃的眼神表示他要禀报的事十分重要。

韩克沉默片刻，最终答应。

……

东街小院。

颜倾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小院，如她所料，远书果然还没睡，一直守着。

见到她回来，立刻欣喜的替颜倾准备沐浴的水去了。

一番洗漱，颜倾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什么时辰了？”

远书端着适才赶忙熬的粥，小心翼翼放到颜倾跟前道：“已经二更了。”

“这么晚了，白棋还没出来？”

喝着热乎乎的粥，颜倾问道。

“还没呢，不过我已经给他送过膳食了，想来也不会饿着。”

远书以为颜倾是担心白棋太专注以至于饿肚子。

“这倒不是重要的，只是怕他遇到心中执念。武学博大精深，不是那么容易参悟的，让他量力而为。”

“是。”

远书站在一旁，看着颜倾舒坦的模样，几欲开口。

“小姐，您这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呵，收获还不小呢。”

远书眼一亮，道：“可是有线索了？”

颜倾喝了一口粥，没有回答远书的话，反而慢悠悠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啊？

远书一脸失望，什么嘛，小姐怎么总吊人胃口。

“去，去院子里大喊一声去。”

“什么？”

远书以为自己听错了。

颜倾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说，让你去院子里大喊一声，最好用上内力，声音越大越好。至于喊什么……”

她想了想，灵光一闪：“就喊呔，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远书：？！！！

小姐，您是认真的吗？

远书没有说出口，颜倾却是已经猜到了她想说的话。

不仅猜到，而且她还非常负责任地回了一句：“没错，我就是认真的。”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远书还想再挣扎一下，“小姐，真的要去吗？”

这大半夜的，会不会被住在周围的百姓打死？

颜倾很认真地点头，微笑：“不去就烧你话本子。”

这句话，可谓是远书平身听过最狠毒的威胁了。

被吓的一激灵，她立刻道：“是。”

于是乎，带着悲壮的心情，远书转身，慢吞吞一步一步挪到院中。

此时万籁俱寂，阒无人声。

突然。

一道响亮的女声刺破了黑夜的寂静。

仿佛一道天雷响彻在这条东街小巷，不知落在了多少人的耳边，又惊醒了多少生灵。

“呔！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