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茶馆里,看着戏台上演着一场捉回逃去人界贵族的戏,紫砚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
“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这种戏码,真是无聊透顶。”
枢兰把拨好的瓜子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在都城只有这些,没办法。”
紫砚抓了一把瓜子仁,“这么明目张胆地和我一起出现,不好吧?”
枢兰横了她一眼。
“怎么,不怕啊?”
“再明知故问就不来找你了。”
紫砚勾唇笑了,“你忍得住么?”
枢兰眼神颇为无奈,“你这爱捉弄人的习惯是改不好了。”
“我根本就没想改啊。”
“所以啊,你得好好珍惜我。因为除了我之外,没人受得了你这么恶趣味。”
紫砚挑起眼角,“浅薇焰出了那么严重的事,你居然还不考虑退路,胆子也太大了。”
“他都没退,我退什么。”
“你见到他了?”
“他去王宫见君妃。”枢兰剥瓜子壳的动作顿了一下,“让她告知进入神界的时空门位置。”
紫砚嘴角笑意有些淡,“动作真快。”
“你不好奇他去神界做什么?”
“去找一种名叫‘前世梦’的仙草。这个方法就是我告诉他的,好奇什么啊。”
枢兰凝眸看了她片刻,突然失笑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让人惊喜。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你的事?”
“谁说的。”紫砚拨弄着碟子里的瓜子仁,“我破解不了封印记忆的曼珠沙华。”
“这个我帮不上忙。”
“解开禁制我自己来。你去人界时多帮我照看一下紫园就好,我回去能呆的时间太短了。”
提起紫园,枢兰的目光蕴起一丝暖意来,“你几时选的那么好看的地方。”
“第一次打开通道回去在叙州随便找了个地方,不想西凌很喜欢。她难得对什么表现出兴趣,于是就选那里了。”
“是个很温暖的好地方。”
紫砚神色里带了些小自得,“你也喜欢?”
“到处都是勃勃生机。近来回去的那些人,眼睛里都燃起了光。”
紫砚想象着枢兰描述的场景,一向散漫的眸子里也凝起了淡淡的暖意。
***
而在他们的谈话中,居住在紫园生机勃勃的蕴安,正带着同样一身男装的慕情,站在陈家村最富庶的族长家门前,身后跟了一个抹着眼泪的妇人和一个半大孩子。
“族长啊,您总是这么躲着不见人也不是个办法啊!”蕴安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嗓子,“占了人家孤儿寡母的地,总得给个说法啊!你再不出来,我可要打进去了!”
慕情十分熟练地站出来阻拦,“哥,我去敲门试试,想来族长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会无故占旁人的地?”
“敲什么门啊,直接踹门进去,我看他还敢躲着!”
“哎——哥,你别冲动啊!”
蕴安刚抬脚,那边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开门的陈三赔笑道,“安爷,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蕴安斜着眼扫他,“爷都站了半天了,你小子少在这儿给爷装蒜。”
“是、是。”陈三引着一行人向正屋走去。在蕴安没看到的间隙,回头恶狠狠瞪了那妇人一眼。
在看到屋里坐着的中年人后,蕴安侧头看了一眼陈三,露出一抹痞气十足的笑容来,“行啊,你。”
陈三腰板直了直,“既然安爷要解决纠纷,自是要有个见证人啊。”
蕴安拍了拍陈三的肩膀,大步上前抱拳,“陈秀才好啊。”
叙州虽已是王朝最富庶的地方,然而像这种氏族居住的小村落,能识字念书的人也并不多,因此这中年人考中秀才,全村人都要尊他一声“秀才老爷”。
莫说蕴安这不够敬重的态度让他不悦,就是蕴安这草莽做派,已足以让他厌恶。
蕴安也不在意他的轻视,大剌剌坐到陈秀才对面,“原本这是你们村自家的事,我不该掺和进来。可是陈氏已雇了我们兄弟种田,若这地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我们也要跟着饿肚子啊。”
陈秀才拿出一张纸,放到桌上,两指推着送到蕴安面前,“白纸黑字的借据,你怎么能说是不明不白?”
蕴安抖开借据,上面所写的确是陈氏之夫陈祥借族长三钱银子,秋后卖粮即还。若逾期不还,以自家土地抵账。末尾落的是十年前的日期。
蕴安捻着那一张纸,“这借据确定是陈秀才你十年前帮两家写的?”
“正是。”
蕴安笑了,“族长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一个读书人能昧着良心去欺负陈氏母子?”
“你无凭无据,居然诬赖好人!”
蕴安两指拈着那薄薄的纸晃了晃,“作假也要用点心啊,王朝里用的都是白麻纸,这棉纸是去年才传到叙州的。陈秀才,你十年前哪里能用到棉纸?”
陈秀才不想蕴安看着一副粗人的模样,竟对纸张如此了解,一时竟不知如何辩驳了。
陈三见蕴安一上来就找到了破绽,上前一步就要抢走那借据,却被蕴安抬手一拦,直接推了个趔趄。
“不想挨揍就给我老实呆着。”蕴安眼刀扫过,吓得陈三立刻不敢轻举妄动了。
“陈秀才,不知我将此事告与官府知道,你这秀才还保不保得住啊?”
陈秀才却没有慌,看着蕴安的眼神里渐渐凝起了杀意,“若是你们死了,官府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蕴安扬起眉毛,“原来你不是个文人啊。”
徐秀才按上桌角,微微用力,桌角发出“咔”的一声脆响,竟被他生生掰断了。
像是在看一场杂耍,蕴安配合地鼓起掌来,“不错啊。”
“还不滚,我想捏断你的脖子也易如反掌。”
蕴安笑的恣意,她站起身来,弯腰靠近陈秀才,语气轻缓,“你试试啊。”
陈秀才没想到蕴安竟会是这般反应,不禁有些怔住了。
“怎么,不敢?”
蕴安一掌拍下去,整张桌子瞬间碎成了木屑!
陈秀才剧烈地抖了一下,脸色惨白的看着蕴安。
“有了学识却用来欺压弱者,仗着自己有那么一点微末灵力,还敢杀人了。陈秀才,你可真当得起你这功名啊。”
陈秀才扑通一声跪下了,“安爷、安爷,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安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蕴安看向已经抖成筛子的陈三,“把你爹给我叫出来。”
不过片刻后,族长就颤颤巍巍来到正屋,强笑道,“小辈们不懂事,让安爷见笑了。都怪我家老三糊涂,这借据自是不作数的,误会一场,我们这就将地还给陈氏,再给她两代粮食算作赔礼了。”
蕴安眯起眼睛,“十五袋。”
老族长嘴角抽搐了一下,然而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陈秀才和碎成渣渣的桌子,只得忍着心痛道,“是、是,老三,还不去取十五袋粮食,送到陈氏家里去!”
陈三一溜烟跑了。
“想必日后,族长一定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族长了。”
“安爷放心,放心。”
“陈秀才,你在村里开个私塾,免费教孩子们识字念书。教的好,今日之事便罢了。若你敢偷懒,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杀人。”
见蕴安并没有揪着自己见官,陈秀才两腿一软,瘫坐在地,“小人一定好好教。”
“地要回来了,明日咱们接着去收粮食吧。”蕴安看着陈氏,温声道。
“好好。”陈氏已经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最后警告地扫了族长一眼,蕴安带着慕情离开了。
回紫园的路上,慕情笑着与蕴安并肩走着,“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我一点都不想这么厉害。”
“怎么会,我学都学不会呢。”
蕴安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紫砚那个死女人,一直往咱们这里塞人,却不多给银子。多出来那么多人,不讨生活难道都喝风就不饿了?!”
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