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琴秦被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给出的结论是饿的,营养不良到全身浮肿,外加严重贫血和低血糖。
她在医院里被强迫打了一晚上的葡萄糖氯化钠,精神情况看似好了一些,但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完全没有从前一星半点的活力。
这次不需要吴琴秦自己喊家长来,画室的朱老师直接给她家长打了电话。
吴琴秦被家长接回去了,集训就此作罢,费用也由画室全额退还,毕竟孩子是在这里出的事情,追究其责任来,谁也承担不起。
赵清雨他们的寝室就这样少了一个人,吴琴秦的床位多了出来,一开始大家都很避讳靠近那里,总觉得即便吴琴秦走了,她的床铺上好像总是若有似无地散发出一股古怪的气味,很难闻。
吴琴秦旁边的几个人都买了蚊帐和遮光帘,还特地在路边老婆婆手里买了不少栀子花,一块钱一大把,放在自己的床头上。
后来过了几天,大家渐渐没有再那么介意,吴琴秦的床板上开始出各种日常用品。
什么饭盒啊、小风扇啊、衣架啊都会摆放在上面,就当是个搁置杂物的桌子。
可安娜却是碰都不想碰吴琴秦那边,她甚至把自己的床和吴琴秦相连接的那一面,用大块的塑料薄膜给挡住。
医生说的那些话,安娜是一点也不相信。
吴琴秦以前能吃能喝,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不吃饭了,然后几天的时间就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宿舍卫生大家是轮流值日,大多数情况就是把露在外面的地面打扫干净就得了。
在吴琴秦离开的一个星期后,轮到赵清雨和周采风两人值日了。
想到大家总是说吴琴秦睡觉的那片地方有怪味儿,两人就合计打扫的时候特地把她床铺那里好好清理一下。
扫到那块儿地方时,栀子花的香味里夹杂着淡淡的臭味。
“哎呀,该不是她床底下有死老鼠吧?”周采风捂住了鼻子,猜测道。
赵清雨也觉得有可能,就算不是死老鼠,那也肯定有别的什么东西。
两人就决定把床板掀开看看,如果真有什么脏东西,就干脆扫出去,免得弄得寝室里乌烟瘴气的。
因为床板上太多杂物,两人只能把东西先转移到别处,然后才搬动床板,寝室里这时候除了赵清雨和周采风也还有四个人,来了两个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等最后把床板一搬开,大家都愣住了。
吴琴秦的床底下确实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垃圾,大多数都是在靠墙的地方,估摸是她平时在床上懒得下来丢垃圾,直接从床缝塞进去的。
周采风拿着扫帚随便翻了翻,有方便面的袋子,有已经腐烂发黑的苹果皮,有辣条的包装袋,许许多多的瓜子壳,甚至还有一个鸡骨头。
因为时间太久,又是夏天,这些东西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而且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飞虫,
“难怪这么臭的,吴琴秦可真够恶心的!”
大家围过来,看到这场景后全都皱起了脸,眼中满是嫌恶。
赵清雨直接拿起扫帚和撮箕,开始打扫起来。
周采风也过来帮忙。
旁边的人躲远了些,生怕那些小虫子散开飞到自己身上。
忽然,周采风轻声惊呼了一下:“哎呀”
“咋回事?”
赵清雨连忙问道。
周采风指着一个方便面袋子,说:“我刚才好像看到里面有东西!”
赵清雨拿起扫帚薅了一下,心里本以为估计是什么调味料在里面,谁知一个粉红的玉观音掉了出来。
她立即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块玉观音。
这个颜色诡异的东西,不是被顾里给吞掉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吴琴秦的床底下?
而且颜色好像又变深了一点。
“咦,是个玉观音耶。”周采风眼前一亮,正要蹲下身去捡那东西。
“别捡”
赵清雨猛地反应过来,厉声喝止道。
周采风和其他人都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全都一脸茫然地看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赵清雨连忙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勉强解释说:“这里这么脏,还有那么多虫子,这玉观音肯定也很脏。”
“哦这样啊”周采风抚了抚心口,笑起来,“你刚才的表情真把我吓到了,我也没想直接捡的,就准备离近了看看,主要是这玉观音颜色挺特别的,想看清楚一点。”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纷纷附和道:“这颜色确实有点怪,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玉观音呢。”
赵清雨猛然记起来一件事,吴琴秦以前脖子上并没有戴过任何东西,这大夏天的,也不存在什么把东西藏在衣服领子里面这种事情。
可是从半个多月之前的某天早晨,在她和陆瑶她们一起去画室的路上,吴琴秦和安娜正好走在她们后面。
那时候吴琴秦问安娜,如果要戴玉观音应该用什么绳子合适,安娜直接回了一句:“那还用说,肯定是红线绳啊,这样吉利。”
因为很多人都会戴观音啊、佛像啊,赵清雨也就没有联想到顾里的那块红色玉观音上面。
由于封闭式管理,吴琴秦没法出去买红线绳,中午的时候,她就特地找到赵清雨,问她有没有多余的红线绳。
赵清雨之前为了哄骗顾里,脖子里都会挂着一块红线绳,其实下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后来顾里要回玉观音后,她就干脆把红线绳给解了下来。
估计吴琴秦也注意到过,就记起她来了。
她虽然对吴琴秦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厌恶,于是就把自己的红线绳给了她。
自从那天后,吴琴秦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绳子,不过因为绳子比较长,另外一端有吊坠的地方是在衣服下面的,而且还特地被遮住了。
赵清雨本来是对别人的穿戴不甚关心的,但这次实属特别,让她记忆深刻。
不知为何,她现在忽然觉得吴琴秦的变化,可能真的不是医生说得那么简单。
“该不会是啥宝贝吧?”
“说不定是和田红玉!据说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听着大家的讨论,赵清雨觉得如果再不开口说点什么,估计这玩意儿就会被谁捡起来戴上了。
“你们觉得可能吗?如果真的和田红玉,吴琴秦还就这样戴在身上吗?”赵清雨连忙开口。
其他几个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犹疑。
“那也不一定呢”其中一个女生抓抓脑袋,显然很想过去捡起来仔细看一看。
赵清雨又说:“那如果真是宝贝,那吴琴秦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宝贝丢了吗?”
“好像有点道理。”周采风点点头。
虽然大多数人都赞同了赵清雨的话,但还是有一个女生很有些不耐烦,直接扒拉开赵清雨:“管它是啥红玉不红玉的,就算是塑料的,我也觉着挺好看的。”
说完,她就弯腰将那块玉观音捡了起来。
旁人连忙凑了过来,那女生拿来自己喝水的玻璃杯,把玉观音放进去冲洗了一下。
玉观音表面的灰尘和脏东西被冲洗干净,露出里面原本模样。
如果忽略这块玉观音的诡异之处,其实它还挺好看的,至少从外表看,无可挑剔。
也难怪这块玉观音一下子就被这些女生给相中了。
“挺好看的啊,再换一根干净的红线绳,就和新的一样。”
“是啊还好你给捡起来了,要不然就被她们不小心当垃圾扫出去了。”
捡玉观音的女生叫曲溪,听到旁边这么说,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
赵清雨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直接自顾自的把地上其他垃圾给扫到撮箕里。
周采风也没说话,两人默默地打扫完寝室,然后一起把垃圾桶提到外面水房门口倒掉。
当两人返回寝室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小声议论。
“那赵清雨的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想让自己悄悄独吞这块玉观音。”
“哎呀,也不一定吧,我看赵清雨不是这样的人”
“那她是哪种人?就因为学习好一点,画画强一点,就每天被老师们特殊照顾,凭啥啊,我也是交了同样钱的好不好,凭啥她就比我特殊一些。”
“那个老师们不都是这样吗,况且这和玉观音这事儿也没啥关系啊。”
“哼,我就是看她不爽,这玉观音明明看起来这么好,她非说不是好东西。”
“她好像也没说啥啊,就说这不是和田红玉来着。”
“切,不是和田红玉我照样要捡。”
“”
站在门外的赵清雨和周采风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复杂。
“让一下。”
身后传来淡漠的女声。
两人扭头,原来是安娜。
赵清雨和周采风连忙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开一些位置。
安娜推开寝室的木板门,一进门就看到里面几个女生都朝她看过来,她一脸莫名地回望过去,那些人又全都转过了脸去。
安娜也没多想,她有些累了,老师上午布置的作业她一直画到现在,中午饭都没怎么吃,现在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她的香皂到水房里好好把手上的颜料给洗干净。
“走吧。”
赵清雨轻轻说了一句,率先走进了寝室,周采风也连忙跟了上去。
曲溪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拿着玉观音显摆,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书睡觉。
过了一会儿,曲溪出去了,寝室的其他人这才纷纷走到赵清雨旁边,跟她打小报告。
“那个曲溪也真是的,捡了别人吴琴秦的东西还那么理所当然占为己有,真是的”
“她还说是你想要,才那么说的,我看分明就是她自己想要那块玉观音的。”
“赵清雨,你最好小心曲溪一点,她对你好像挺有敌意的。”
一时间,几个女生围住她,说得同仇敌忾。
赵清雨只是淡淡地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几个女生叹口气,有些失望的离开。
后来,旁边的周采风很小声地问:“你真不生气啊?她都那么说你了”
赵清雨看得出来,周采风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轻轻柔柔的,可还是能听出一丝愤懑。
她有一点感动,笑着说:“说一点也不生气,那是假的,我又不是神仙,可是我转念一想,她这样说我追根溯源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嫉妒我,这样一想,不仅不会生气,还会觉得很解气,嘿嘿”
而且说到底,她跟曲溪无冤无仇,也就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大家就会各奔东西,将来的一生也不一定能再次遇到。
她真没必要在这种特殊时间里和这样一个对她来说无足轻重的人闹。
当然,她可不是泥娃娃任人搓圆捏扁,为了回报这位嫉妒心强的曲溪同学,她赵清雨决定更加努力的学习,获得老师们更多的嘉奖和鼓励。
听到赵清雨的解释,周采风哑然,看来这位才是深藏不露啊。
当天晚上,曲溪就戴上了玉观音,和赵清雨、吴琴秦两人不同的是,她是戴在外面的,完全没有用衣服遮掩的意思。
不过她没有用红线绳,而是直接用一根白色的棉麻线搓粗了点,就这样穿起来戴上的。
红色的玉观音和白色的棉线怎么看怎么有点怪异。
可曲溪自己不觉得,她对这块玉观音可是喜爱得不得了,就算有时候玉观音不小心蹭到了衣服里面,她也要给它扯出来。
走路的时候,那块玉观音就会在衣服外面左摇右摆,十分显眼。
之前劝说的话,赵清雨已经讲过,人家不仅不听,还会觉得她多事。
嗯,那她就不讲了。
曲溪这么堂而皇之地戴着这块玉观音,顾里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赵清雨也观察过了,顾里完全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甚至还装作没有看到,就好像根本不认识的模样。
看着顾里日渐红润的脸庞,赵清雨联想到吴琴秦那几天内迅速失去血色的皮肤,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可是她又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她也是戴过几天那个玉观音的。
她佩戴的时间虽然很短,可是吴琴秦戴的时间也不怎么长啊。
如果这次曲溪在短时间内也出现异常的话,那么她就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赵清雨,走去吃晚饭。”刘丹挽着周采风,两人走到赵清雨旁边喊她。
“好的,等一下。”
赵清雨收起画板和工具,站起身和两人一齐朝外走,走了几步,她四处看了看,“陆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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