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的被鼠标砸到了，不幸中的万幸是，鼠标没有砸到眼睛，只是砸到了眼角。

不过尽管如此，她右边的眼角也被砸出了一个很红很深的痕迹，右眼有有些肿起来了。

这是赵清雨掰开她的手后看到的。

那个丢鼠标的黄头发看到自己砸到人了，眼中闪过一丝紧张，结果看到对面是两个女孩子，立即不慌了，甚至连过来道歉的打算都没有，只是顺着鼠标线扯过鼠标，想要检查一下鼠标坏了没有。

赵清雨是真的恼了，她直接站起来冲那个年轻人眉眼厉色道：“你打到人了看不到吗？”

那人见这小姑娘竟然还敢站起来跟她叫板，嬉皮笑脸道：“看到了呀，咋啦？哟，非要哥哥安慰安慰吗？”

这人的同伴听到后，也一起哈哈大笑，面容极其猥琐。

赵清雨脸色非常难看，还不等她再说什么，猴子他们几个男生就突然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朝黄发青年走了过去。

那黄发青年还在对赵清雨她们歪眉挤眼，咋一看旁边忽然来了几个面色不善的男孩，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这人大致看了看，对面六个男生，平均年龄应该都是十七八岁，虽然自己这边只有三个人，但是他们都是附近武馆里的练家子，真动起手来他们也不一定会吃亏。

这样一想，黄发青年顿时不慌张了，甚至还很是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道：“咋了？难道你们想比划比划？”

他说着，冲自己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人便也站了起来，还捏拳头抡胳膊的，一副想要打架的势头。

猴子指着黄发青年的鼻子道：“你给她道歉！”

黄发青年直接随手一挥，便把猴子的手给拨拉开，一脸欠揍地样子：“是鼠标打得她，你有本事去找鼠标啊。”

终于，男生们被激恼了，全都一拥而上。

那几个黄发青年一看，也立即加入战斗。

汪磊、常鑫他们几个都是体育生，在体能上不必这几个习武的人差多少，现在一片乱战中，这三个黄发青年还真没有占到什么好处。

陆瑶吓得尖声乱叫，赵清雨一眼瞅到其中一个黄发青年从一张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啤酒瓶，正要朝夏梓默头顶砸去，一声惊呼卡在她的喉咙里。

救与不救在她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来回交替，可事实上，她的身体仿佛石雕般定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

倒是陆瑶被吓得跳起来，准备冲过去帮忙，赵清雨这才眼疾手快地一把拉扯住了她。

夏梓默脑袋上挨了一下，血立即冲头顶涌出来，染红了他的额头和脸颊。

那惹了事的黄发青年吓得丢掉瓶子想要逃走，却被门口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给拦住了去路。

很快，那三个黄发青年被控制住，受伤了的男生们也被送到了医院。

赵清雨扶住惊魂未定的陆瑶跟在后面，后者不停地哭，看来受惊不小。

虽然赵清雨的面色还算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瓶子砸下去的一瞬间，她的心脏都抖了一抖。

那种恐惧和隐秘的痛快互相交杂柔和在一起，让她整个人不禁微微颤动。

六个男生里，除了夏梓默受伤最严重外，其他几个人都是轻伤挂彩，涂点药就能出院的那种。

夏梓默的脑袋缝了七针，医生说他还要在医院住上一个星期的院。

因为他家不在本地，父母也在外打工，只有爷爷奶奶还在老家，他怕老人家担心，就让朋友们不要告诉他们。

这样一来，照顾夏梓默的事情就落在了住在当地的赵清雨头上，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她让陆瑶和其他男生都先回去了，这个点儿已经晚上十二点了，通宵大伙儿是没心情去通了的，大家涂药的涂药，包扎的包扎，除了夏梓默和赵清雨留下，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陆瑶本来也想留下来陪她，但被赵清雨劝回去了，猴子看她哭得眼睛红肿，眼角还是青紫色的，便在附近火车站附近找了个黑车，主动将她送回去。

所有人离开后，清冷的病房里终于只剩下赵清雨和夏梓默了。

后者躺在病床上，感觉到头有些麻木地疼，门口赵清雨的背影让他的内心有一丝奇异的平静和安慰。

“谢谢你陪我”他低声开口，才发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沙哑难听。

赵清雨靠在门框旁，面朝走廊的方向，在走廊尽头，有一个隐约可见的黑色人影，还有一点时隐时现的猩红火光。

听到身后夏梓默的话，她没有转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轻轻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

夏梓默感觉头有点晕，没有察觉到赵清雨的异样，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只要轻微一扯动面部肌肉，他的头顶就突突突的痛。

那点火光消失，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个人越来越近，在近处昏暗的大钨丝灯泡下，赵清雨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果然是李菲宇。

鸭舌帽、宽松的篮球运动套装，曾经就很高大的身材，此时估计都有一米九了，看上去更加魁梧。

之前在网吧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怪怪的，如今看到面前不远处的那人后，才明白过来网吧里面那个戴着帽子时不时地从她前后经过的人，原来真的是李菲宇。

只不过此时的李菲宇，鸭舌帽戴得歪歪的，帽檐在耳朵那侧，他的脸完完全全露在她的面前。

她也终于明白，那三个惹事的黄发青年是被李菲宇喊来的人给拖走了。

拖走干嘛去了，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此情此景下，她除了就那么看着对方，真的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还记得我吗。”

李菲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赵清雨的眼皮子抽了抽，这话和那些多年以前见过她的亲戚长辈有的一拼。

仿佛是为了考验她的记忆力，见面就是一句：你还记得我吗？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赵清雨忍不住皱起眉毛。

故作沉稳冷酷的李菲宇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沉默良久后，才又开口喊她的名字：“赵清雨。”

“什么事。”

“你怎么这么冷淡？我明明救了你们，你怎么都不主动过来感谢我？”

“哦。谢谢。”

“你真敷衍。”

鼓足勇气的某人有点受伤，委屈地小声嘟囔。

“唉”

赵清雨叹口气，整了整表情，这次非常诚恳地说：“我谢谢你。”

对方突然这么严肃正经起来，李菲宇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不自在了，他瞥了一眼赵清雨身后的房间，里面的灯光很暗，又被挡着，他看不清病房里的情形。

但他知道，那个人肯定在里面，于是心里的酸水儿冒的更厉害。

“你们不是分手了嘛，怎么还一起上网啊。”李菲宇看似无所谓，实则酸溜溜地说。

赵清雨眉毛皱得更紧了，分手？一起上网？

李菲宇这问题看似有点荒谬，但是细细一想，却有很多值得深思的地方。

“你听谁说的？”赵清雨微微沉下脸。

李菲宇一愣，随即别过头去，哼道：“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瞒得住我的。”

赵清雨轻哼一声，暗道这家伙说大话说得可真顺溜，也不怕闪了舌头。

“赵清雨”

身后病房里又响起夏梓默的声音，这次似乎有些急切：“你在跟你说话是有谁还没走么？”

赵清雨头也没回：“和你没关系。”

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走廊外的李菲宇忽然笑了一声，朝病房这边走来，赵清雨望着他，并没有出声。

直到李菲宇走到了赵清雨身边，他的个头高处后者一个半脑袋，轻而易举的就看到了病房里的夏梓默，后者也正望着他。

“是我呢，老朋友。”李菲宇率先开口道，那熟稔的口吻，仿佛今天在网吧收银台前为难夏梓默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夏梓默其实早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只是故意那么一问。

赵清雨的态度让他的心沉到谷底，以至于李菲宇的反常态度都没有让他产生任何反应。

“哦，你好，李菲宇。”他淡淡地回应，然后转过视线，目光虚无地平视前方的白色墙面。

李菲宇又说：“你女朋友呢，你都住院了这么不给她打个电话啊？是不是没来得及？我这里有手机，来借你用一用吧。”

他边说边真的掏出手机，作势要拨打电话。

夏梓默这才回过神，抿抿嘴，轻声回道：“现在很晚了，她应该可以休息了。”

“那怎么办啊？那今天晚上没有人照顾你吗？”李菲宇故意惊讶地问。

夏梓默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门口的赵清雨，然后快速转过头，低声说：“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李菲宇还要再说什么，赵清雨忽然打断他：“不是说过了么，今天我留在这里。”

“赵清雨”夏梓默立即朝她深深地看过来。

赵清雨转过身，直接走到了走廊外：“好了，医生说你要早点休息，等你的点滴打完了，我会帮你喊护士的。”

“谢谢你”

夏梓默欲言又止，可是这时候赵清雨已经走到了走廊里的一排长椅上坐下，在病房里看不到她的人。

李菲宇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好一会儿不上不下，憋得他难受得不行。

病房里的夏梓默已经别过头去假装睡觉，视他于无物，他恼得不行，可是又发作不得，只能转身在走廊里转来转去，还不停地发出“唉”、“诶”、“啧”的怪声。

赵清雨闭眼假寐，其实她这一天还真的有点累了，可惜面前的李菲宇走来走去，还时不时的唉声叹气，她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休息。

“你怎么还在这里？”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李菲宇脚步定住，扭头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以前赵清雨对他还会有点虚得慌，现在却一点也不怕他了。

她就直愣愣的和他互相看着对方。

最终，还是李菲宇败下阵来。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却别过头不看她，有些气恼，更有些无奈地说：“他有女朋友了。”

赵清雨一愣，说：“我知道。”

“他以前背叛了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

这次，赵清雨没说话。

她其实知道，李菲宇口中的背叛，只是单纯的认为是高一时期，夏梓默和她的“好朋友”阮铃走在了一起。

可是这句话，却无意中将她内心最深处最黑暗的伤疤给揭露了出来。

李菲宇见她没说话，还在继续批判：“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他只是在利用你，你为什么还要上赶着犯”

他的话音弱了下去，那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不是什么文明的人，可就是对赵清雨说不出那个字眼。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赵清雨听不懂，她可是太明白李菲宇要说什么了。

甚至这些话，上一世就有很多人对她说了无数遍，无数遍。

只是以前，她一直都想证明，真心可以将石头给融化，可惜最后却把自己给融化了。

现在想来，确实是可笑到极点，什么真心，什么真情，全是自欺欺人的玩意儿。

“你觉得我很犯贱对吧。”她真的笑了出来，歪过头看着李菲宇。

“我没”李菲宇立即扭头否认，可是在看到赵清雨那张脸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清雨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嘲讽、悲哀和苍凉，融合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痛。

他呆呆地看着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其实你说的很对。”赵清雨忽然表情一变，眼中闪过一丝诡谲，“但是也不全对，现在，没有人能伤得了我分毫。”

李菲宇被她突如其来变化吓了一跳，“赵清雨，你、你”

“被我吓到了吧？”赵清雨忽然呵呵笑起来，“吓到了就离我远一点，要不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哦。”

她的语气有些阴森，一张稍显凉薄的面容，在走廊橘黄色的灯光下，似乎更加诡异朦胧。

李菲宇想到那天晚上在十字路口遇到的赵清雨，和她狭路相逢的几个年轻小痞子两个重伤，其他的全都一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状态。

他又想到那次过年超市里遇到了她，还有一个据说是学霸的男生，他趁机悄悄威胁那个男生不要去招惹她，没想到那个男生反而嗤笑他，说他在上赶着找死

不对，李菲宇用力摇头，甩掉脑海里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赵清雨，你可别故意吓唬人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