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容易过。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山林内因着树木遮挡,显得光线更暗。
我二人一路分枝拂叶,攀爬赶路。
此时,才将将行至半山腰。
虽已是盛夏,山中近夜时刻,却是凉爽的有些阴冷。
离王显然惯于在山里穿行,竟然不费什么劲,就带我寻到了一处山洞。
到了洞口,他寻了个妥帖又隐蔽的位置,安置了我,又从身上取了把匕首递给我防身。
就执了剑准备趁着天色,进洞去巡查一番,看有没有毒蛇猛兽之类出没。
“阿离,你小心些!”我嘱咐道。
离王回首对我安抚一笑,道:“凰儿放心在原地等着,保护好自己,我去去就回!”
言罢,执了剑就往洞中行去。
我执了匕首,警惕的望着四周,耐心的等着离王出来。
“看你这样!莫不是恋上那离王了?”毫无预警的声音,寒湛湛酸溜溜的在身侧不远处响起。
我猛然转身,就看到几日不见的宵寒一身黑衣劲装,悄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手中匕首瞬间当啷坠地,在我理智回归之前,我已经满面泪痕的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面前这个脸臭,嘴巴更臭的男人。
萦绕在鼻端的熟悉的凤凰花香气,让我觉得无端的踏实和心安。
我哽咽道:“你怎么才来!你知道么?夏末和冬初她们······”
连日的疲惫哀伤痛苦,就这么毫无预警的一并迸发出来。
我偎在宵寒的怀中,像是在暴风雨中,挣扎着飞了好久的幼鸟,终于归了温暖的巢,愈发的哽咽的语不成调。
宵寒像幼时一样揉了揉我的发顶,难得温柔道:“放心吧!夏末和冬初,我已都替你安排好了!山路艰辛,要不要跟我走?也好早日回宫,查明真凶。”
我想到刚进山洞巡查危险的离王,慢慢平息哽咽道:“不了!离王此行助我良多,我不能撇下他孤身一人,一走了之。”
发顶上轻抚的手掌微顿,宵寒轻轻环了我的腰,把下颌轻轻搁在我头顶无奈道:“凰儿,一转眼竟长这么高了!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好吧,我不再逼你!但凰儿要记住,我始终就在你身边!不要被眼前的迷雾繁花迷了眼。”
言罢,松开环着我的手臂,往洞口处冷冷的瞥了一眼,用手轻柔的覆了我的眼,轻轻一推。
我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经恢复了之前空无一人的原状。
身后脚步声轻响,我转过身,离王已经从洞中急行而出。
一眼看到我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又见我脸颊上尚未来得及擦去的泪痕和掉落在地的匕首,眼中闪过一丝冷凝,几步行到我身边,抬手就要擦掉我脸上的泪珠,焦急道:“凰儿,怎么哭了?”
我颇不自在的避过他探来的手,自顾擦了脸上的泪痕,走到一侧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匕首。
转身把匕首还给他,黯然道:“我没事,刚刚有点触景生情罢了!这把匕首,还你!”
离王却不接,一双眼凝着我道:“凰儿,孤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匕首也罢,心也罢,尽皆如此!我刚进山洞仔细检查过了,并无异常,也无走兽毒蛇,很安全。今夜你我就宿在此处。山里夜里森寒露重,虽说我们此刻不易生火,容易暴露。我还是趁着暮色,去拾些枯枝,夜里实在冷极,到时也好生火御寒。”
言罢,还未等我开口,就拉着我进了洞中。
在洞口处,挑了一侧避风处,简单的清扫了下青石上的尘土,安顿我坐好。
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扭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洞口,捡拾枯枝去了。
我原本想开口嘱咐嘱咐“多加小心”之类的,话到嘴边,又张不开口。只得沉默的望着他的背影,出了洞口。
我低头端详着手里精巧的匕首,刀鞘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长长的凤翎上镶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在夜色中闪烁着华光,犹如雨后天边悬挂的彩虹。
刀柄处用雪白的羊皮丝丝缕缕的缠好,末端嵌了一颗指腹大小的南珠。
形制精美华贵,不像是男子所用,倒像是专为女子定制的。
想着刚才离王说的那番话,不由心下黯然。
我与他,我没记错的话,哪怕是我极得宠的幼时,父皇常带我参加皇庄围猎,也不曾见过他。
更不提,母妃殁了后,我失了父皇宠爱,深居简出,装傻充愣的这几年。
先皇后未氏,因着不得圣宠,母家又势强,为免父皇猜忌,向来是不怎么与母家来往交集的。
未离,也应从未进过后宫才是。
即没有见面的机会交集,又何来对我这素未谋面又突然赐婚的未婚妻一往情深?
我抚摸着匕首上栩栩如生的火凤,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想不通,那便不去想。
总有一日,会有明白的时候。
洞外想起极轻的脚步声,我握紧匕首,警惕的向洞外望去。
却是离王抱了一捆枯枝,走了回来。
我急忙站起,伸手去接他怀里的枯枝。
却被他沉默着侧身避让了过去,径直走到洞内,寻了一处位置把枯枝放好。
又在旁边略略平整了下地面,脱了身上的外袍仔细铺好。才转身,对我淡道:“凰儿,坐到这里来,快些饮了水,吃些东西,早点安歇吧!我在洞口守着你。”
我知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守在洞口一夜。
我武力值为零,实在不堪大用。
洞内越来越暗,我瞄了一眼,他显然不爱搭理我的神色。
只得乖顺的依言走了过去,在袍子上坐了,取了饼子和水来吃。
一见我过去,离王错过身饶过我,走到洞口我方才坐的地方坐了,转头望着洞外几近漆黑的天幕就不再言语。
我随便吃了几口饼,又就着喝了口水吞下。
就不在吃了,取了一张饼,拿了水囊,站起走到离王身前,也不管他看不看我,往他怀里一塞。
转身又回了那处铺好的外袍处,躺下枕着胳膊,怀里抱着那把匕首,蜷成一团,尽量保持体温,闭目睡了。
身处深山老林,说不定还会有敌人追杀,抓紧一切时间养精蓄锐,才是正理。
早点睡饱,也好早点起来替换离王来睡。
睡醒了,兴许他就不再生我气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