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见我不言语,恭敬地退出了房门,准备下楼去给我张罗饭食。
我忙叫住他,道:“小二哥!成衣铺来送衣服的伙计可还在客栈候着?”
小二忙恭敬道:“在的,在的!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麻烦小二哥,告诉那伙计一声,让他回去再送一套适合我身量穿的男子衣袍鞋袜来,白色,青色皆可。只一点,要用料考究,做工精细。银钱的话,等我相公办事回来了,再去结!不必害怕会少了银子!”
小二恭敬应了声“诺。”转身下了楼去。
我转到浴洗间,简单洗漱了下,把随身带的柳叶珍珠银冠取了出来。
坐到里间的梳妆台前,开始仔仔细细的拆起上面的银叶子来。
这顶头冠,是清风在西域行商之时,托了名匠精心打造而成。
柳叶锻造的甚薄,为的是除了行走间,银叶迎风微颤,有空灵精致的装饰作用之外,还可以以备不时之需,叶叶皆可成为利刃。
正是因为轻薄,所以就算熔了,也统共得不了二两银子。
加上其间点缀的细小的南珠,连个马蹄子也买不起。
倒是够租辆马车回京的。
但是租马车的话,一来车程慢,路上恐又遭遇伏击。
二来,据我观察,这小镇虽小,却地处入京要道,往来之人,贩夫走卒,镖师把头,鱼龙混杂。
最好还是有银子,买两匹骏马,一路疾驰回京的稳妥。
我循着清风信里转述的法子,小心翼翼的拨开一处接口,整个头冠就被解散开来。
仔仔细细的把银柳叶,摘了十几片下来,掂了掂,约莫做个本钱应是够了。
又把拆散的南珠一颗一颗穿了回去,扣上接扣,重新把柳叶珍珠冠放好。
准备停当,小二也把朝食送了上来,并着成衣铺子遣伙计送来的一套云锦白袍,同质地的云锦软靴和一条云锦缀南珠的发带。
云锦质地的白袍,衣襟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银线雪莲纹,粗略一算,也应值几十两银子,这些还好,尚在我预算承受范围之内。
看到这发带上那两颗拇指肚大小的南珠,我忧愁的皱了皱眉。
心道:这店家真当我们是财神爷了!这赊账的衣饰,也太过大方!
如此大颗又成色均匀的两颗南珠,足以价值千两纹银。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十几片薄薄的银叶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为了赚银子,且有的忙了。
草草用了朝食,换上那套锦袍软靴,把一头青丝,用那条价值千两的发带束了个高高的马尾。
对着铜镜一看,倒是英姿飒爽,翩翩少年。
取了那条米粒大小的珍珠串的面帘,覆在面上,在脑后紧紧地系了个结实。
端详了下镜中之人,翩翩少年,珠帘覆面,雌雄莫辨,别有一番青涩神秘之美。
怀里揣了那十几片银叶子,就出了房门。
一路下得楼来,唤了小二过来,问他店里可有麻袋之类的物件,可否借用一下。
小二虽颇为疑惑,到底没有多问,恭敬的去到后厨,取了一个装米的麻袋递了给我。
我抖开米袋一看,不错,大到装我一个人都没问题,颇为满意,对小二道了声谢,打赏了他两片银叶子,把米袋往肩上一甩就出了店门。
我在街心微微驻足,往来行人尽皆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有几个女郎颇娇羞的,向我扔了几条巾帕,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往右侧看了看街东尚还紧闭着门的赌坊,转身朝着位于街西侧的寻欢阁行去。
寻欢阁,顾名思义,青楼是也!
我站在冷冷清清的门口,避让过从角门出来,寻欢晨归的欢客,把肩上的麻袋放了下来,上前打了打门环。
直打了三四次门环,才从门里传出来一个不情不愿,显然还没睡醒的女子声音来。
门将将开了一条缝,一阵粗劣脂粉的气味铺面而来,一个浓妆艳抹的看不清五官的女子,颇不情愿的从门缝嗔道:“这是哪个急色鬼,一大早的就来逛窑子!还让不让姐妹们休息了!”
我抬手执礼,压着嗓子道:“有劳姐姐了!某近日前来,是来赎人的!还望姐姐念着我的一片盛情,代为通传了老鸨,行个方便!”
那女子,一听我一大早竟是来赎人的,清醒了一大半,才抬头睁眼把我上上下下瞧了个遍。
我露在面帘外的少年青涩脸庞,被忽略不计。
目光落在我脸上覆着的面帘和发带上缀的南珠上,立刻眉开眼笑的大开了门,侧身让了我进门,扭着水蛇腰,虽则形骸浪荡,却不似平常对待男客一般,贴身相扶。
而是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在我前头一边引路,一边高声道:“妈妈!妈妈!来了个清俊贵公子,说是来赎人的!妈妈!妈妈······”
从楼上传来一声妖艳妩媚的娇嗔,啐道:“石榴,你是没见过贵公子还是怎地,这么一迭声的叫老娘,我们虽说是做这行的,也不能是个男人就······”
我闻声抬头,看到三楼格栏之上,混若无骨的倚着一个美艳妇人。
此刻,正住了话头,垂眸向我看来。
一丝愕然从她面上一闪而逝,快的像是我的错觉。
但我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如果说,与男人一途,我见识有限,经验尚浅。
那么,十几年的深宫生活,日日里活在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的深宫内院。
与女人一途,我却已是见惯了这人世间的各色顶级高手!
我对她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阁主,小可一路上京,不巧与身边丫鬟侍女离散,身边缺了嘘寒问暖,红袖添香之人。路过贵地,见门楼清贵雅致,料得阁内定有能令小可心仪之人。故今日前来,准备赎身两位清倌姐姐,一路上红袖添香,软玉温存!”
那妖艳老鸨,打着羽毛扇,风姿楚楚的步下楼阁,在我面前三步处站定,眼风扫了扫我手里拎着的空米袋,眉梢眼角具是妩媚道:“虽然公子珠帘遮面,但奴家看公子颇为面生,不知这位公子,此行可是已有赎身的人选?”
“不曾。”我头一次来,哪里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花,什么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