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主仆三人,跟着秦管事上了回廊,又绕过一弯石桥,到了一片竹林之前。
七月间的天气,已是颇为闷热,此处遍植青竹,倒是别有一番清凉雅致。
走过竹林内的曲径,一座座临湖水榭,便出现在眼前。
我暗道:果然不可依着门脸大小,小瞧了这内里乾坤!此地,果然是赌博消暑的好去处!
秦管事引了我,入了其中一座空置的水榭,便有丫鬟小厮,落地无声的端上了香茶点心,各色瓜果。
秦管事道了声:“宵公子,且稍坐片刻,在下这便去请我们赌坊的陪庄执事来此,陪宵公子开局。”
我楼了冬初坐在怀里,信手捻了颗葡萄,交由冬初给我细细剥好,喂到嘴里。
甜眯了眼,满足道:“秦管事,大家都是男人,你也知道,本公子这佳人在怀,心里尤似猫抓的滋味可不好受!贵坊这开门做生意,自然要为贵客思虑周到!”
秦管事不解道:“宵公子所言及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尽可提出,我们一定尽可能的满足宵公子的要求!”
冬初柔柔的喂了我一颗葡萄,我啪叽咬碎,含糊道:“一对一?本公子已经在京城玩腻了!不如贵坊在牌九,骰子,叶子戏,投壶四项上,各出一个撑得起场面的执事。两百两起跳,一局一番,四种赌法皆一局定胜负!如何?”
秦管事显然是头一次接待,我这种自己嫌死的不够快的纨绔公子。
闻言颇思虑了一下,才斟酌道:“恕在下头一次遇到宵公子这等赌法要求,今日恰逢东家在此小憩,还请宵公子稍候,待在下去请示了东家,再来答复公子。”
我吃着葡萄,吹着水榭外荡进来的小风,大方道:“有劳管事!”
秦管事告罪一声,步履匆匆向竹林更深处的一处隐隐约约的院落行去。
应是去请示他家主子去了。
我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盘算这四局下来,应是有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进账,不仅可以买两匹上等良驹,还能把身上这一套价值不菲的行头的帐付了,再寻个镖局,把夏末冬初托付给镖师把头,去往上京走趟人镖。
嗯!眼看着七月十五,宵寒的生辰将至。
还是尽快寻个物什,做份生辰礼备下的好!
正思虑着,冷不防对面不请自来,自来熟的坐下一位青衫锦袍,束发青竹簪的公子。
手上拿一把牙雕折扇,丹青绘了几支风骨青竹,眉目皆似青青竹叶般狭长,高鼻薄唇,相貌不算出挑,却别有一番书生清雅斯文气。
赌坊之内,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我大大方方的把面前吃了一半的葡萄,往那书生面前一推,道:“很甜的,兄台尝尝。”
那青衣书生微微一笑,把手里的牙雕折扇转了个面,兴味盎然道:“敝人听闻宵公子,一开口就是四局连赌,不知宵公子准备何种赌法?”
我瞥了一眼那转了面的折扇,只见上面文文雅雅的用大篆书了四个大字:“逢赌必输!”
敛了笑意道:“不知阁下是?”
“敝人不才,正是宵公子所提的四种赌法,尽皆擅长的陪庄执事。”青衣公子笑道。
我示意怀里的冬初起身立在身侧,探手就把刚推出去的那盘葡萄,给拉了回来。
一边自己剥着葡萄,一边道:“什么规矩都可,我随意。只有一条:愿赌服输!我若是赢了银子,不论多少都要让我和我的侍女平安带走。”
言罢,我稍停顿,瞥了眼那青衣男子扇面上的“逢赌必输”的四个大字,道:“当然,我若是输了,也必定心服口服。”
言罢,大大方方的从怀里取出两百两散碎银票,往桌子一拍,道:“那便按着骰子,牌九,叶子戏,投壶的顺序来吧!公子意下如何?”
青衣公子文雅的摇着扇子道:“好,就按宵公子的意思,先摇骰子。”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上前摆好了骰盅等物什。
青衣公子道:“宵公子请,老规矩点数大者为胜,豹子最佳!”
我没言语,信手拿了骰盅,装了骰子,装模作样摇了几下,就扣在桌上不动了。
青衣公子见状笑了笑,拿起骰盅,动作娴熟的摇了摇,也扣在了桌上。
侯在一旁的小厮,双手各拿了我二人的骰盅,说了声:“开。”
几乎同时揭开了我二人的骰盅。
我往青衣公子那盅看去,不出意外果然清一色的六点豹子头。
青衣公子也在看我的,看到我那随意的一一三三二五,竟有些失望!
我大方的把两百两银票往他面前一推,瞟了一眼他的折扇,意有所指道:“愿赌服输。”
接下来轮到开牌九,我懒洋洋的一勾手指,示意冬初坐到我的腿上,搂着她的柳腰道:“美人儿!这一局你来替本公子赌,输赢皆无妨!不过本公子的银子都赎你们花光了!这局的赌注,便由美人儿,来做赌如何?我看对面这青衣公子也是个人才极好的!输了,到时候跟着他,也定亏待不了美人儿你!”
我感觉怀里的冬初一僵,眉目低垂,眼角竟泛了湿意。
不由心里有些内疚,硬了硬心肠,执了她的手,抬手对青衣公子道:“这局我以怀中美人做赌,如何?”
青衣公子眼中兴味越浓,轻笑道:“好!就应了公子,这局赌美人!若敝人输了,则奉上白银四百两!”言罢示意小厮发牌开局。
我看都不看,只交给冬初看牌,自顾剥着葡萄,虽面上覆着珠帘,吃起来多有不便,仍旧吃的香甜。
开牌,仍旧是我平常的双板凳,输给了青衣公子面前的至尊宝。
明明又赢了牌,那青衣公子竟眼神又黯淡了一分。
赢了还不开心,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方的把怀里脸色煞白的冬初送了出去。
冬初虽则不愿,却也无法,只眉眼湿润的幽幽看了我一眼,便也乖乖立在了青衣公子身后。
青衣公子看也不看冬初一眼,瞧着我道:“连输两局,宵公子银子输没了,侍女也输了一个。接下来宵公子,还要继续么?”
我小心翼翼拨开面帘,往嘴里送了颗葡萄,手指往一侧一指含糊道:“我这不还有一个侍女呢么!这局赌她。”
夏末听到我要那她做赌,倒是没甚反应,只是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米袋子,往我身边轻轻一放,竟是已经做好了被我输了的觉悟。
如此一来,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深觉自己,今日拎着个空口袋,到处空手套白狼,有些太不地道了!
如今,已到这步田地,再不好意思,也晚了。只能厚着脸皮,一步一步兵行险着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