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寅时，旭日将升。

玄岳山上的小屋里，李衍朝拿着酒坛子坐在一旁，边喝着酒边看何颜的状况。

估摸着何颜已经无大碍了，李老道叫道：“喂，颜小子，颜小子，醒醒，喂，起床啦。这怎么还不醒，不应该啊。”

扬起手，李老道朝何颜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记耳光。

“啪”一声脆响，何颜吃了痛，惊醒了过来。

何颜一起身，看到李老道就坐在一旁。

摸摸身上，何颜失声问道：“师父，师父！我刚刚是怎么了？”

李老道一脸的嫌弃，数落何颜道：“你这孩子，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怎的如此不济，修个武，还能把个命给修没了？”

“那我是死了吗？”何颜惊声问道。

“呸呸呸，你要是死了，那老道我岂不是跟你一道来了阴曹地府了吗？我呸，真是胡说道。”李老道皱着眉头怪叫道。

“那我还活着！太好了，我还活着！”何颜欣喜道。

李老道瞥了何颜一眼，转过头，自言自语道：“哼，真是麻烦。朔小子把你落在这儿丢给我来照应，一定是故意使坏，存心想看我的笑话。”

想起跟着李老道乱练《神武炼真，差点儿就没了小命，何颜赶紧附和着叫道：“对，师父，他方朔肯定是成心的。您放心，等方朔回来了，我帮着您一块儿骂他。”

“你不是跟那小子穿一条裤子的嘛，会好心帮我骂他？不是真心的吧。”李老道不信。

何颜拍着胸脯道：“当然是真，咳咳，真心的。”

“你少来，老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害怕再跟着我练《神武炼真。”

“我怎么会害怕跟着师父您修行呢。我也是气不过方朔把我丢在这儿。”

“真的？”李老道眯着眼问。

“真的。”何颜赶忙点头道。

“那行，咱们接着来练。”李老道点头道。

何颜哭丧着脸道：“师父，我只求，咱能别再练《神武炼真了吗？我怕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这条小命，一不小心就又葬送了。”

“哼，跟着我修行，那可是天大的福分。你虽然差点见了阎王爷，但是，也算因祸得福，穴窍和筋脉都比旁人增强了好几倍。”

“真的？”

“那还能有假，老道我还会骗你个娃娃不成。”李老道瞪着眼叫道。

“那真是多谢师父了。”何颜举手施礼道。

“好了好了，别再苦着你那张脸了。看不懂《神武炼真，还是让老道我来教教你怎么修道好了。”

“不了，不了，我还是修武吧。”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还认死理了。修武修道都是修行，两者都是打破天地桎梏的法门。你修武未必能弄出个什么名堂，说不定，你更适合修道呢。行了，你现在伤还没好，修武是暂时修不成了。还是让我来教你个吐纳的炼气法门吧。”

“不会又要把我的小命给搭上吧？”何颜苦着脸问。

李老道傲气地说：“这是老道我自创的炼气法门，不是那什么鬼天书《神武炼真。”

何颜连忙摆手道：“唉，别别别，师父，让我再多休息几日吧。我现在全身的经脉都如火烧一般，伤得实在太重了。”

“就是为了帮你调息才要教你。好好听着。”李老道难得正经地说道，“这喝酒就如同修行一般，你看看老道我手里的这坛酒。不管你是喝一小口，还是喝一大口，都是一种消耗。修道修武也是一样的。每施展一次玄术，每动用一式一招，都是对体内天地灵气的一种消耗。所谓积精累气，便是吸纳天地之灵气。一坛酒的容量是有限的，喝完就没了。修行之人用尽了灵气，那也和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酒坛子里空了，可坛子却并没有破损。喝完了，重新灌满，不就是一坛新酒了吗？”

“每个人刚出生时，都是空酒坛子。只不过是最小的酒盏那么大的酒坛子。过个几年功夫，长大了，从小酒盏变成了大盅。拜师入道，就从大盅变成了大碗。修行一深，就从大碗再成酒坛子了。等到酒坛再成酒斗，酒斗变酒池，酒池扩为酒海，从酒海再往上哪，就是一整片天地了。到那时候，才算得上真正的仙人逍遥啊。”李老道憧憬道。

何颜好奇问道：“师父，您现在是到了哪一步了？是已经变成天地了，还成了酒海了？”

李衍朝落寞道：“仙人逍遥，那是多少人的追求啊，哪儿那么容易啊。”

手里拎着酒坛子，李老道坐着发起了呆。

何颜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木床穿上鞋，蹑手蹑脚地往屋外走。

李老道从背后叫住何颜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呀，方朔还没回来呢。”

何颜停下步子，也不回头，叫道：“哦，我是想出去修行呢。方朔说了，日出日落之际，正是修行的大好时机。我出去炼气，这样能好快点儿。”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用功啊。”李老道取笑道。

“嗨，我这不是笨鸟先飞嘛。”何颜不敢回头，硬着头皮道。

李老道从屋里飞出，顺带把何颜拎到屋外。

“那你就按我说的炼气吧。”李老道说了一句。

何颜被拎出屋来，站在外边，看着李老道只得应道：“是。”

“盘腿坐下，两手交叉，掌心向内。”李老道一把按住何颜，接着讲道，“每吸纳一次天地之气，都要鼓动丹田，再吐出浊气时，手掌向上，翻转手腕。把自己想象成一罐酒瓶子，吐纳灵气，一吸一呼，便是灌酒和倒酒。记好了，以后就照这个法子练。”

何颜没有法子，只好按着李老道的话练。对着朝阳打坐，炼起气来。

旭日高上，过了辰时，方朔赶回了玄岳山。把马栓好，拎着两坛酒，方朔就上了山。

何颜修行了一阵。此时正在山上坐着发呆。听到脚步声，何颜知道是方朔回来了，赶紧小跑去迎。往下一看，果真是方朔回来了。

何颜欣喜道：“哎呀，你可算回来了，老方。”

方朔嫌弃地看着何颜道：“你怎么回事儿呀，看上去，挺激动的。老头子教你《神武炼真了吗？”

“嗨，一言难尽。”何颜是欲哭无泪。

方朔看见何颜怪怪的，问道：“你怎么怪怪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

何颜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没事儿，不说了，不说了。”

不提《神武炼真的事儿，何颜努力平复下来，转移起话题，他好奇问道：“哎，方朔，你干嘛不把酒放在乾坤袋里，这么拿在手上，你不费劲儿吗？”

“放乾坤袋？酒气儿那么大，难不成把我袋子里的东西都染上跟那老头子身上一样的臭气？我才不干呢。”方朔一摆手道。

这一番话把何颜逗乐了，他哈哈笑了两声，理了理衣袖，对方朔道：“老方啊，我算是找着你的一个毛病了。”

“我能有什么毛病？”方朔皱眉问道。

何颜一挑眉毛，笑着说道：“丢三落四的毛病。”

“这还真是有个坏毛病，你给的龙井也被我给忘了，这不，回去了一趟，才拿回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丢三落四的？”方朔也笑了。

何颜指了指小屋，回道：“你从乾坤袋里倒出来的玉简也丢在这儿了。”

“噢，还真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糟了，要提防老头子把那些东西拿去换酒。”方朔一下就变了脸色。

“没事儿，我在这儿，师父他没脸拿。等着啊，这就给你。”何颜挤眉弄眼道。

走进小屋，何颜一看，桌上原来摆了一堆的玉简全没了。

“糟了，全没了。”何颜跑出屋子，大叫道。

“什么？全没了？老何啊老何，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连几个东西都看不住。你叫我今后还怎么相信你，太不靠谱了。”方朔傻了眼，责怪何颜道。

何颜一寻思起来就醒悟了，他自言自语道：“不当着我的面儿拿，我一晕过去，就都拿走了。师父啊师父，你的话说的是真没错啊。”

方朔放下两个酒坛子，奔进各个小屋里，满山头地找李老道。

可是转了一圈儿，连李老道的影儿都没找着。

方朔怒吼道：“老头子，你给我出来。”

何颜也没法子，只好劝方朔：“算了吧，师父应该是料到你这个时候回来，只怕早就下山了。”

“我问你，那老头子教会了你什么呀？”方朔问道。

“哦，师父他教了我运气的法子，说是要像酒……”何颜老老实实地回方朔道。

“别再跟我提酒这个字了，我现在恨不得一剑劈了那老头子。”方朔气不打一处来，一甩袖子大骂道。

“朔小子，你说你要劈了谁啊？”李老道的声音传来。

乘着一朵黄云，李老道去而复返。当然，也可能根本没离开。

“老头儿，你还敢回来！”方朔大骂道。

李老道乘着云得意道：“哈哈哈，捉弄了你们两个娃娃一下，我要是不炫耀一番，那岂不是锦衣夜行吗？”

“老头儿，你不就是有一朵破黄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我放个屁都蹦得比你那破云远。”方朔气得不行。

“那你来呀。”李老道对方朔招着手道。

方朔怒不可遏，发狠道：“你给我等着，我迟早哪一天御剑呲了你这破云。”

李老道在黄云上笑得弯了腰，气息不稳地笑道：“哈哈哈，行，我等着你啊。”

“老头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可是说过要拆了你这破地儿的。”方朔怒道。

李老道随意地摆了摆手，坏笑道：“无妨，无妨，都是一些破烂儿，不值钱的玩意儿。你想拆就拆，想砸就砸。”

方朔指着李老道大骂：“行，真有你的。我改主意了。从今天起，这孤山就姓方了。老头儿，你给我滚得远远儿的，再也别回来了。”

“天下之大，何处无家。再寻个山清水秀之地，又有何难？你想要这孤山，那这小山头就送你了。哈哈，走喽，去安家喽。朔小子，你就在这儿慢慢待着吧。老道去也。哈哈哈。”李老道乘云大笑而去。

方朔满肚子的火气没地儿发泄，看着一旁的何颜问道：“老头子到底教没教你《神武炼真。”

“师父他也看不懂《神武炼真，是闭着眼一通瞎教，我都快练没命了。最后，师父只好教我他的独家法门，让我修道了。”

“修道？你修个屁的道。就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你去修道，那真是要修到猴年马月了。”方朔指着何颜鼻子骂道。

“你把真武道剑还给我，你还给我。等到你修道有成，你只怕早就投胎转世了。还不如我先送你一程，叫你早日羽化登天。”方朔接着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