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开,财自来。
看到红绸上的大字,徐言立刻想起来王指说过,这几天就是鬼王门收徒的时候了,不知道其他门派招收弟子是什么规矩,反正鬼王门最是简单直接。
五十两一位,童叟无欺!
木台周围站满了鬼王门的弟子门人,还有几位明显身份不低的头目坐在高高的大椅子上,品着好茶,派头十足,据说那是几位堂主在坐镇。
围观的百姓也不少,整个繁华的北街基本都没人了,全都围拢在鬼王门搭建的木台周围看着热闹,人群里还有不少捏着银子准备报名拜入鬼王门的。
热闹自然要看,徐言兴致勃勃的凑上前去,这时候就听镗啷啷一阵锣鼓大起,木台上的鬼面口中竟然喷出一团烈焰,惊得人们呼啦啦往后直退。
烈焰升腾之际,有鬼王门弟子高声喝道:“入我鬼王门,先天近在前,习我鬼门功,早成云中仙!鬼门开,鬼门开了!!!”
吆喝的这位的确够卖力气,嗓子都要喊破了,下边倒也有捧场的,一群捧着银子的汉子急急忙忙挤上前去,交钱的交钱,画押的画押。
想要入鬼王门,简单,五十两银子一个手印,这就成了,接着就去一边领功法吧,再领到一块刻着鬼面的手牌,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来不来鬼王门效力没人管,只要每年交得起固定的五十两银子,就永远是鬼王门弟子。
在一旁看了阵热闹,徐言终于弄懂了鬼王门收人的规矩。
正式弟子那边比较严格,身份是需要核对的,毕竟邪派也怕正派的人混进来找麻烦,至于俗家弟子这边可就混乱得多了,等到徐言领到功法挤出人群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干干净净,没有红印,刚才是拿谁的手按的手印来着?
名字不是自己的,手印也不是自己的,领到功法与腰牌的徐言高高兴兴地离开北街,在路边吃了一大碗馄饨,又给小黑猪装了一大碗,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梅香楼。
进门的时候顺手带走了王指那柄只磨不练的钢刀,徐言在自己的小院里翻看起鬼王门的这份七星剑谱。
五十两银子不算白花,除了剑谱之外,还有记载着先天武者的六个境界,翻看着功法的徐言显得十分好奇,眨着眼睛沉迷到只属于先天武者的世界。
督、任、冲,阴、阳、合,先天六脉的脉门所在,剑谱中简略提及了六脉的名字,而后是一段关于六脉武者的特征介绍。
一脉真气加身,二脉听风辩位,三脉眼观六路,四脉身轻如燕,五脉击石入碑,六脉剑出如虹。
每当冲开一脉,对于先天武者来说就会得到一份难得的天赋,这种天赋是随着脉门的开启而来,简单归纳就是强化身体的六种明显的特征。
“击石入碑?”
看到这段介绍六脉先天武者的特征之际,徐言的目光停在了五脉先天武者的能力,这击石入碑四个字,他好像在哪儿听过,略一回想,好像是廖九鸣身死之际怒吼出的那半句话。
飞天蜈蚣被杀掉的时候,徐言自己也陷入左眼传来的痛苦当中,当时廖九鸣说了什么他并没听清,隐约好像就是击石入碑这四个字。
廖九鸣只是二脉先天武者,他口中的击石入碑是在说谁?
徐言皱了皱眉,不会是说自己呢吧?
近距离打出的双雀,的确能让徐言的石头直接镶嵌在山石里,不过这种程度的力道究竟算不算击石入碑,徐言可不清楚,想了一小会儿也就散去了疑虑,开始研究那套七星剑谱。
脚踏七星,剑走北斗,气沉丹田……
一边看着剑谱,徐言一边用刀在随便比划,剑谱不算难,招式甚至还有图解,就是那些气转脉门的方法显得有些晦涩,不过对于徐言来说竟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运转气息的法门与他练习飞石功法时候有些相似。
看着看着,徐言右手那柄随便舞动的钢刀上,渐渐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随着刀锋的转动,咔嚓一声将结实的木桌切下来一角。
刀锋无意中触碰的木桌,多说留下个豁口而已,竟然直接被切开,声音出现,徐言的目光也就随着看了过去,当他看到钢刀上出现了暗淡的光晕之际,惊得他一撒手。
镗啷一声钢刀落地,刀锋上的光晕随之消失不见。
真气!
徐言挠了挠脑袋,心说自己也就比划比划,还没开练呢,怎么就出真气了?
嘎吱一声门响,妖娆的身影推门而入。
“刀都拿不稳,还要学人家练功夫,你就适合喂猪。”
梅三娘来到房中,伸手拿过剑谱,直接坐上床榻,和徐言她可不会见外。
“这是,鬼王门的剑谱?”
梅三娘看了两眼急忙合上,嗔怪道:“臭小子,你加入鬼王门了?那可是齐国邪派之首,三姐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你要有个好歹,谁来管我!”
“是俗家弟子,嘿嘿。”徐言傻笑道:“三姐随便看,能冲开一脉你也成先天武者了。”
一听是俗家弟子,梅三娘的脸色这才好转了过来,哼了声:“就算是俗家弟子,剑谱也不能给外人随便看的,要是让鬼王门的人知道你私传剑法,还不得找你麻烦。”
“不会的,这本剑谱是飞天蛤蟆的。”徐言笑着说。
“飞天蛤蟆?”梅三娘知道小道士一肚子坏水,好奇地问道:“你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飞天蛤蟆又是哪位高人呢?”
“庄老四呗。”徐言哈哈大笑,梅三娘也是笑得前仰后合。
“坏小子,庄老四遇到你算他倒了辈子霉了。”梅三娘轻笑着说道:“明儿早点起来,多准备些美酒,明天有大人物会来我们梅香楼,机灵点,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一听大人物,徐言的眉峰微微动了动。
“青木堂的那位堂主么?”
徐言口中的堂主,就是这阵子始终打梅三娘主意的岳乘风了。
“是鬼王门的太保,宴请丰都城的闫将军。”虽然不是岳乘风,梅三娘一听到那位青木堂的堂主明显脸色微微变了变。
“三姐,岳乘风早晚是个麻烦。”
徐言看得出梅三娘的心烦,开解道:“三姐说过,惹不起我们躲得起,真要解决不了,我和三姐一走了之,我们流落他乡也好,回大普种田养猪也好,总比受人威迫来得自在。”
说着,徐言自信地拍着心口道:“我都攒了很多钱了,够盖一座道观了,养得起三姐。”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地说道:“三姐可是富贵命,你这个穷道士还养不起,我才不和你去念经,放心,岳乘风的事,我自有分寸。”
梅三娘的心机,徐言深知,看到对方如此自信,他也就不再担心,等到梅三娘离开,自己又拿起钢刀比划了起来。
借着这套剑谱,徐言渐渐发现自己果真能运转出真气,而且刀上的光晕要比卢海和廖九鸣都要明亮许多,这一点倒是让徐言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自己早就冲开了脉门,达到了先天之境,只是自己始终不知道?
回想起这些年除了习练师父教给的飞石功夫之外,什么刀法剑决都没有练过,徐言最后只能将自己拥有先天真气的现象,归纳到老道士传授的那套身法了。
还是师父对自己最好啊,飞石功夫居然能直抵先天!
捧着不知所谓的七星剑谱,徐言一个人在屋子里傻笑了起来,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在细柳街横着走了,因为经常能看到一些据说是先天高手的身影,一出门就是横着走的,跟个螃蟹一样。
有真气就好,至于是先天一脉还是六脉对徐言来说并不重要。
能从一个普通的小道士直接成为梦寐以求的先天武者,徐言已经欢喜不已了,这不,大半夜的还在猪圈里给小黑猪讲述今天的神奇遭遇,听得小黑猪呼噜噜直叫。
什么是先天真气猪不知道,猪只知道主人带回来的宵夜太美味了。
每年固定交钱的,其实算是俗家弟子,根本不用去鬼王门效力,只要交钱就给你功法,还不允许外传,就像王指那种。
还有一种算是正式弟子,交了钱之后需要在门派效力的,会被分到各个堂口听命,有任务就要跟着去,至于砍人还是杀妖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跟在堂口的弟子,是不需要每年在交钱的。
也是,命都卖给你鬼王门了,还要钱的话可就太不仗义了,邪派也要有邪派的脸面不是。
一年五十两,这买卖不贵。
徐言在人群里嘿嘿傻笑了起来,他一天就有白来的二十两银子,一年五十两还交得起。
徐言对鬼王门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要看一看那套七星剑法而已。
毕竟是武者用来习练功夫的功法,在没用也比胡砍乱刺要来得强,在丰山城也快住了一年了,徐言在青楼帮忙,不但接触过豪客大商,也接触过许多江湖人士,他渐渐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六脉,是需要功法来冲开的。
其实六脉不仅用功法才能冲开,据说还有些大儒甚至能以文气冲击脉门,达到六脉全开的地步,除了大儒之外,竟然还有画匠乃至琴师都有冲开脉门的传闻,可见武道一途,并非是冲开六脉的唯一方法。
相比于武道,文人墨客,琴棋书画对于许多平头百姓来说更难,毕竟刀剑上的功夫最好习练,也最容易习练。
掏出五十两银子,徐言等在人群里,准备一会儿自己也去报个名,五十两换来一份功法,的确是不贵。
既然坐在家里就能成为鬼王门弟子,徐言可不会真去那些堂口效命,否则他宁可不要那份所谓的七星剑法。
报名的人数越来越多了起来,不但有丰山城的百姓,还有一些专程从外乡赶来的,一时间场面热闹不已。
一想到占便宜就傻笑,是徐言的一个习惯,不过他这种习惯容易让旁人误解,有时候还会令人生厌,这不,站在徐言前头的这位公子哥明显皱起了眉,只是眉峰狭长偏细,看起来犹如柳叶。
徐言看不到前边人的表情变化,他倒是闻到了一股暗香。
提着鼻子闻了半天,终于确认那股好闻的花香是从前边那位公子身上传来。
“好香啊……”
徐言情不自禁地小声嘀咕了出来,其实那股花香很淡,架不住徐言鼻子好使,尤其是千节花的花香,是徐言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一种。
乘云观的后院,就长满了千节花,这种花的根茎全都是小节,犹如竹节一样,而且花期很短,只有不到半月,却能四季开放,只要发芽,无论冬夏,千节花都会开出淡蓝色的小花,带着一股雨后竹林中的清雅香气。
老道士曾经说过,千节花,也叫千劫花,这种花儿历经千般劫难才会在地底生出根芽,一旦成长起来,不分春夏秋冬,必然会破土开花,哪怕盛开之后就会被彻底冻死,也要在世间留下自己的一份美丽。
千节花的素雅与坚强,是徐言喜欢的地方,没想到远离了故土,在齐国丰都,他居然闻到了千节花的香味儿。
很少有人将千节花做成香料,徐言好奇地看了看身前人,只能看到背影,有些清瘦,应该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乌黑的头发束在背后,看起来像个世家少爷一样,只是脖颈处实在太过白皙细腻了一些。
“你干什么!”
前面的那位怒容满面地转过头来,语气不善,也难怪人家发怒,徐言都要贴在人家后脑勺了,盯着人家脖领子闻,换谁都要发火了。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徐言嘿嘿傻笑,抱拳道:“兄台也要加入鬼王门么?”
住了快一年的青楼,徐言终于不会见谁都打稽首念慈悲了,只要不穿道袍,他是不会做出道家人的举动的,因为那样做会被人认为是精神有问题的孩子。
谁家穿着一身锦衣的少年郎,见人还打稽首念慈悲的。
徐言身前那位转过脸来的少年,不但身上的味道好闻,长得更是俊俏,柳叶眉,丹凤眼,一张瓜子儿脸,脸蛋儿白净得毫无瑕疵,就像刚刚剥壳的鸡蛋,只是眉目含煞,小小的年纪居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本来俊俏个少年,一张口可就不俊了,怒视着徐言片刻,少年轻启银牙,低低地骂道:“加你个大头鬼!”
挠着脑袋的徐言,看着对方分开人群离去,心说用得着骂人么,挺俊个孩子,怎么没什么教养呢?
想起刚才自己闻到熟悉的味道有些入迷,好像离着人家太近了,徐言也就不生气了,对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还抱歉地抱了抱拳,随后就兴致勃勃地捏着银子挤上前去。
交钱痛快,鬼王门负责收钱的弟子看到拿钱来的全都笑脸相迎,笑得连眼睛你都找不到。
画押也简单,大拇指沾上染料,往白纸上一按这就完工,至于留下名字就更容易了,随便你留,什么王大柱,李大傻,你说什么这边记什么,至于回头去核实,那是官府的流程,鬼王门是没人干的,交到上边封存了事。
加入鬼王门的有些是寻常百姓,想要搏一个出路,不过更多的都是些走江湖的武者,这些人留名全都是绰号,基本没一个真名,也难怪他们如此,入邪派,就要想好退路,省得以后犯麻烦。
许多人留的都是绰号,徐言自然也不傻,他不但留下绰号,还留下一个他最为熟悉的名讳,只见白字黑字写着,飞天蛤蟆,庄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