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法之前，用气势试探对方，是默认的规矩。

一般气势比拼，输者必会心神大动，在后来的辩论会中就组织不好语音，很容易输给对方。

刚才惠园就想占这个便宜，才故意用气势试探唐僧，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搞得受了内伤，精神大乱。

这种气势的试探都是精神冲击，情况不对遭受冲击是必然的。

现场有些佛理的僧人都知道这一点，看向惠园的目光已经带了丝怜惜之色。但那惠园倔强，阴霾的眼神环视一周，对唐僧强势发问。

“敢问法师，汝以为天如何，地如何，人如何?”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天地如何？天地自清，天地巍巍然而立，天地泰然自若。人如何？人自强不息，人阴险狡诈，人谋学上进。天、地、人，能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正是因为太多，能说的东西反而少，你不知道说什么，说出一些浅显的东西，在这么多高僧前面，反而贻笑大方。惠园以前可用这一手坑过不少人。

如今，他亦目光灼灼，等着唐僧的回答。

见到大家的目光汇集，唐僧稍微思索一下，然后自信一笑，道：“天地人乃三才，天地爱人，使人为上进。人求天地，反用天地，人为天地之主。”

众僧闻言，为之哗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能决断。

唐僧这话说得太嚣张了！字数不多，但把他内心的睥睨气势表露无疑。现在世界的主流观念就是尊爱天地，什么人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竟然说人是天地之主?！

这和尚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内心里却是这样的野心！

唐僧被他们看着，依旧面带微笑毫不动摇，实际上呢？他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随便掰扯了这么几句。辩论可跟讲经不一样，不是记得几本经书对着讲就可以的，而是需要灵活的意识和丰富的经验。他一个刚刚穿越过来的现代人，才第一次经历辩论，当然有些慌张。不过好在他知道辩论的精髓，那就是内容不重要，气势到了就行了。

说完，唐僧反问惠园，“到我了，汝以为天是何形状，地是何形状，人是如何而来？”

致命打击！

惠园吞吞吐吐，说实话，这几个问题，都是几大佛祖都莫能决断的。若是以前，大家可以自信地喊出来：‘天圆地方’，可是现在不行了，自从释迦摩尼佛从天外而来，大家方知道天外有天，他的讲经中天可不是一个锅盖，地面也不是平整一片，天地朦朦胧胧，莫能言尽。

而今，惠园没有办法，也只能咬牙说道：“天地自然是天圆地方，天如锅盖，地似平泽，人由神猴与魔女化来。”

“哈哈哈，”唐僧大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其他僧人听了，也议论纷纷，都道唐僧的问题刁钻，但若要他们自己来答，也说不出什么另外的说法来。

总不能按道教说法来说：天由清气上升，地由浊气下沉，人由女娲造人……那成何体统，他们可是佛教！

虽然大家都是本地人，对道教的认同感很深，其实暗地里是支持这个说法的。

惠园见唐僧笑他，恼羞成怒，大叫：“那你要怎么说?！”

唐僧施施然收笑，正色道：“要我来说，地是一圆球，天是长混沌，地乃有无数，天却无边界。人由上天生，或为猿猴来。”

说完看向四周大僧，问：“诸位怎么看?”

“什么，地怎么会是一个圆球?”大家讨论起来，比听到天是一个锅盖还更加不敢置信。

“混账，胡说道！”已经有人骂开了。

惠园一听就笑了起来，他真是高看这个小僧丘了，说出的话比他还不靠谱，竟然就开始现编了。

他眉开眼笑，讥诮地看了唐僧一眼，追问道：“你说人或为猿猴来？真是可笑，不说你抄袭我说的猿猴神女说法，还不能确定，所说‘或’，真是可笑至极。”他朝四方行礼，问：“诸位看我们谁胜谁负耶?”

唐僧道：“你说‘或’字？那可没问题，人类起源是千古迷谈，女娲造人，那女娲又从何处来？总为天地所生。而天地又从何处来？我说地是一圆球，那可是有客观依据的，我可以看到未来之事！”

唐僧言之凿凿，一瞬间把众人震住，大家都没想到他居然放出这么大的雷，什么看到未来之事？

惠园听到，哈哈大笑起来，道：“无耻小儿，腹中空空尽草包，说不出道理尽开始瞎编了。”

唐僧反道：“阿弥陀佛，法师无话可说，但莫口吐芬芳，在这大雄宝殿之上，不成体统。”

“什么芬芳，”惠园刚问一句，突然意会到了，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两人又掰扯了些经理，扯了些骂词，依旧没什么结果。惠园气得脸红脖子粗，唐僧则是天南地北胡说一通。半晌，一个高僧走上前来，两人这才停止争论。

那高僧道了声佛号，看两人一眼，宣布讨论结果：“因为这位唐朝法师所说之事实在太过无稽，因此我们决定，此次斗经大会由惠园……”

惠园脸上得意之情呈现，声色十足地瞪唐僧一眼，嘴角刚想笑还未展开，就见中气十足的一声传来——

“慢……！”

宣布结果的老和尚回头看去，原来是智通大师，这位是想说什么吗？

智通大师慢悠悠站起来，道了声佛号，道：“贫僧一直尚未说话，就是在思考这位法师所论之事，只是实在不能相信，因此一直没有发言。”

台上老和尚问道：“法师是什么不能相信?”

智通大师说道：“地如一圆球，天如一混沌，这种说法我曾听师父说过，只是略有差异。如今从一刚飞升小僧口里听到，实在不敢置信。”

“什么?你的师父说过，那不是受业于慧度罗汉的普行尊者?他居然说过这种话?”宣布的和尚一时惊愕，掩盖不及，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