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厨房灶里火光熠熠,等锅里的水烧开了,苏茗舀出来大半桶,剩下一些留锅里,将一旁准备好的一大块老姜丢了进去,盖上盖子。
这才转身,对着那个浑身被雨淋得湿漉漉蹲在灶台边烤火取暖却仍笑得傻乎乎的男人,指着热水,没好气道:“还不赶紧去洗洗!”
“哎,好!”男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提了一木桶热水去兑凉水到厨房旁的侧间洗澡去了。
而苏茗则将挂墙上的篮子取了下来,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揭开锅盖,闻着飘散开来的辛辣老姜味儿,打开油纸包,捏了两块红糖放了进去。
剩下的一点红糖仍然包好了放回篮子里,顿了顿,又顺手拿了两个鸡蛋出来,才把篮子挂回墙上。
红糖融得很快,一会姜汤就煮好了,苏茗拿大碗盛了出来,又舀了一瓢水倒进去,盖了盖子,这才出了厨房,回屋里给男人找换洗的衣服去了。
男人洗澡很快,苏茗找到衣服拿着过去时,他已经拿着布巾擦干了身体,正在擦着湿答答的头发。
虽说还不到冬天,但是初秋的山里夜晚也是冷的很,何况还下雨,这温度就更低了,苏茗一见男人这么大剌剌的光着身子,担心先占了上风,赶紧把衣服递了进去,催促他快点换上,然后转身回屋里去找面粉袋子去了。
等男人穿好衣服去厨房,苏茗正在和面,见男人进来,便指了指一旁还冒着热气的姜汤,“赶紧把姜汤喝了。”
男人依言走了过去,苏茗让了让,让出地儿让男人坐在灶火前,那儿最暖和。
姜汤一入口,又甜又辣的口感,就知道肯定放了不少红糖,男人眉头皱了起来,他抬头看看苏茗因为还没恢复过来而有些苍白的脸,然后视线又落在苏茗细瘦的手腕上,没忍住,“茗娘……”
苏茗一瞧男人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想说什么,眼睛一瞪:“打住,先把姜汤喝了!”
“哦!”男人脖子一缩,还没出口的话就咽回去了,低头继续喝姜汤,眼睛却有些酸涩。
待一碗姜汤入腹,又是在灶台边烤着,男人额头冒了些细汗,整个人就暖和起来,他一手端着碗,也不放下,一手托着腮帮子,就这么傻笑着一直看着苏茗。
直到苏茗煮好了面条朝他要碗,他才回过神来,闻言赶紧把碗给苏茗。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苏茗盛好面汤递给男人,才没好气道。
“想你!”男人答得不假思索。
苏茗顿时就噎住了,到底没好意思,也不理会男人了,转身就拿火钳去扒拉灶里没烧完的,红通通的比较大的炭块,夹了出来放灶边的瓦罐里,然后盖了盖子断了与空气接触,这样出来就是木炭,留着冬天取暖用。
男人赶了大半夜的山路,半路上还下雨,也没地儿休息吃饭,此时也是饿得很,端着碗拿了筷子挑起面条吹了吹,就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等发现碗底卧着的两鸡蛋,扒拉面条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快吃,不许剩下!吃完了把碗泡盆里,明天再洗,记得把火熄了。我累了,先去睡了。”
说完苏茗也不给男人说话机会,一溜小跑就出了厨房,回屋子里去了。
男人定定看着苏茗的背影,直到苏茗进了屋里看不见了,也没动。
良久,却忽然咧嘴笑了。
他家娘子不好意思了。
他家娘子还是心疼他的。
嘿,不管生了三娃后性格改没改变,这人都是他家可爱的娘子。
他以后得更努力,才能让他的娘子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男人低头慢慢把鸡蛋和面都吃了,然后把汤喝完,也没听苏茗的把碗泡着,而是顺手洗了放好,这才把灶里的火星熄灭,然后端着油灯回屋里。
屋里苏茗并没有睡着,正给三娃喂奶,这娃还没满月,每隔个两三个小时总要吃一回。苏茗想着,等过几个月,就不好半夜喂食了,最好是在睡觉前喂饱了,这样半夜最多起来给把个尿,或者尿了就换个尿布,不然夜里总是起来好几趟也太累了。
男人进屋里来时,就见苏茗侧躺着,怀里圈着小小的三娃,他的三儿子,正闭着眼睛吃得起劲。至于大娃二娃兄弟两则在里侧睡得呼呼的,他回来折腾出的动静也没把两小子吵醒。
他把从厨房端过来的油灯吹熄,然后轻手轻脚地上了炕,就在苏茗身边躺下,又伸手拉过苏茗准备好的一床被子盖上,这才轻轻松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
等苏茗喂完了三娃,整理好衣服,转过头来就看到男人已经睡着了。
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到男人长而翘的睫毛投下的小片阴影。皮肤说是黑,但其实是常年晒出的健康古铜色。而且五官俊逸,加上一米八几的身高,在现代,这样的男人,单单相貌就极为吸引女人的。
何况这男人性子还非常好,这就更为抢手了。
苏茗当然也不例外会被吸引。
只是这样好的男人,对于她这样的孤魂野鬼般的人来说,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去拥有。
该不该把事实真相告诉这个男人呢?
说你老婆其实已经死了,现在她的壳子里住着的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孤魂野鬼?
真这么说,大约也会被当成开玩笑,真信了,那也会吓死人的!
就算吓不死人,可往后这个男人,心里怕是不会好过了。
苏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灯熄了,然后重新躺下来,也跟着睡了。
…………
这一觉苏茗感觉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难得的晴天,太阳都出来了。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照了进来,整个屋子里都亮堂了许多。
只是外头风挺大,在屋子里就能听到外面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苏茗坐起身,将视线从窗缝漏进来的阳光上收了回来,低头看了眼身边睡得香甜的三娃,又看了下大娃二娃那边,发现二娃卷着被子睡得头和脚互调了方向,他哥大娃则被挤到了最里边靠墙角处。
至于睡在最外围的男人,侧着身,蒙着头还打着小呼噜。
也是还没醒。
苏茗还想着要不要继续睡会,可最终还是起来了——麻利地套上外衣穿上鞋子,第一件事就是去上了个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