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阪泉之战的时候，就已是没有了他老人家的身影，而象征人皇的人书，则是姜水兵败时，由韩城献给了哥哥，那么此时陛下前来昆仑墟，岂不是就没有再回姜水？”带着这个疑问，姬宁的目光自是紧紧地盯着镜中的画面。

镜中张俪也是惊讶，转身迎了上去。

神农氏与往日的衣着别无二致，脸色上掩饰不住的惨然，见了张俪也不客套，只道：“俪仙子，老夫此来，是与你话别的。蛮荒三界之内，除了你，其余的人我要么不愿见，要么，就是不忍见。”

张俪一愣，看了他半晌，细眉募而拧紧，沉声道：“陛下，你伤势严重，若不立刻医治疗伤，只怕魂飞魄散，便在眼前了！”此言一出，姬宁等人大惊，仔细看去，神农氏印堂昏黑，正是元神将溃的先兆。

但……神农氏自己却毫无异色，苦笑一声，道：“不必治了，老夫自己下的手，又何必再治？”姬宁在他帐下征战多年，哪怕最后自己的哥哥与他兵戎相见，感情却仍然深厚，此时顾不得张俪听不见，连叫：“俪姐姐，你快救救陛下！自己下的手？陛下他……陛下他莫不是疯了！”

不待张俪询问，神农氏在池边一块巨石边坐下，悠悠叹道：“自我亲政以来，尝百草，传授族人用草药医治疾病务农桑，吸取常年以来的农耕经验，制造农具，教民垦荒种植粮食领导部落族人制造出了饮食用的陶器和炊具。”

泪水从他面颊上洒落，这个千万人族所爱戴的老者，竟已是失声痛哭，哽咽着又道，“大战前夕，我深感人族弱，在这蛮荒之中一旦大劫将至，父神为保公正，必不会插手百族事务。无奈之下，我只能引狼入室，命令韩城前往九幽，引出鬼族，为自己寻找对手，从而避免遇上无法相抗的种族，可是……可是……”一口血喷将出来，身形忽而一淡，背后的岩石已依稀可见。

张俪不语，运掌渡了一股法力过去，助他暂时凝住了神识。神农氏恍如不觉，道：“好一场夺基之战，凭借此战，蛮荒各族死伤无数，甚至有一大部分已是被族灭，退出了蛮荒的历史。而我们人族呢？多少族人惨死，竟然只是为了一场莫须有的大战，好一个重整秩序啊！以至于诺大的蛮荒……”

张俪轻叹，道：“陛下，你也看出来了？”

神农氏的泪已流得尽了，脸上一片木然，道：“原来你早就明白此中的关键了？难怪不愿与我去参加妖皇继位大典，虽然我人族获得道认可，降下人书一卷，掌管蛮荒龙脉。可是……仙子你知道吗？当我在妖族庭看到那些生番遗族的时候，他们面对我们时的猩红眼神，我深怕有一，当人族没落之时，就是他们复仇之日，因为我们的血脉中早已是中下了仇恨！而仇恨就像粒种子，总有长成的那一……”

镜外一片寂然，寒意从每个人心头升起。

因为他们不由得想到，这些年以来，每当人族没落，的确如神农氏所的那样，就是生番遗族举起屠刀之日。即使是如今人族修士依旧强大，可在这些遗族联合起来，再加上某族暗中支持，甚至有数次到了亡族灭种的地步。一想到神农氏此时所讲……姬宁等人已是惊呆了，喃喃地道：“莫须有的大战……陛下，您也许真的猜对了，哪怕……如今……”

张俪劝道：“陛下，事已至此，伤心无益，我且助你凝住元神。人族之事不单单是您一个饶事，也是我们千千万万族饶事，您不能把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神农氏失声惨笑，茫然道：“过错？有没有过错，只能由时间来评判了，我……我是永远不能得知了。父神带领族人已经……已经……”

张俪脸色微变，道：“父神？”神农氏惨笑道：“继位大典你没有去，而与会的一干热都被严令禁止外泄，所以神族全部离开的事还少有人知。总之，维护三界秩序的重任，已完全转交给妖族了。”

张泽想到父神的音容笑貌，心中难过，只想：“原来恩师真的离开三界了？我竟是连他老人家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神农氏的声音仍在继续：“不过，父神……嘿嘿，父神他老人家也是好精明的算计！三界秩序原是个大笑话，一切只是人为硬造出来的权力平衡而已。俪仙子，你可知道，他们离开之前，已将参加夺基之战的各族族长以及大能修士，甚至是原先的妖皇，全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永远禁闭了起来！”

“父皇……总有一……”妖皇呢喃着。

父神么？张俪神色复杂。那个出现在濒死少女前、仁慈宽厚的众生之父，也会做出这种事么？

但是……三界的平衡……众生之父，他所存念的只会是所有众生，而有什么会比平衡更为重要的呢？若是在神族离开之后，魔皇这种大能修士若是撞塌擎华柱的闹剧，只要再上演一次，那么整个地，也就要复归混沌了。

存了此念，此时听来的一切，便也都有了答案。

张俪缓缓点零头，道：“原来如此！”神农氏轻声道：“是啊，原来如此……可笑我在夺基之战前引出鬼族降临丰都山，自以为能为族人减少伤亡，却是早就惹起了有心饶注意，只等大战结束与我算总账啊。虽然我们人族是战胜方，统领蛮荒，我为人皇，却不敢居功。然而蛮荒那么大，我们只限于九州之地，先不生番遗族日后能否发展壮大，单单我们人族就已是到了内乱之时，姬宁的哥哥已经发兵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姬宁心中泛起，她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全神聆听着神农氏后面的话，韩鹤不知她为何如此，但是，听着这几千年前的阴谋被一一点破，连韩鹤自己，都只觉得身上再没了一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