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而不自知更令人心动。
夏濯呼吸微窒,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身边已陆陆续续落座了不少人,而被那少女所吸引的,远不止他一人。
其中,他的皇叔夏术和太子夏誉的目光尤为炽热。
夏濯眸光一暗,心头无端有些不悦。
他抬眸再去看那少女所在的位置时,发现她不知了去向。
……
而此时夏濯心心念念的人,诌了个由头说想去方便一下,得了姜母的叮嘱便溜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灯火通明,人进人出十分拥挤,姜祸水躲在暗处猫着腰观察了一会儿,拦下了一名负责送酒的宫女。
姜祸水突然出现,把那宫女吓了一跳,险些打翻手上端着的酒壶,正要抱怨,一抬头脸上却瞬间阴转晴,笑着行礼道:“祁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呀?”
从这宫女抬头姜祸水就发觉她目光的方向不太对,居然越过了她一个大活人去看她身后,听她叫祁公子,便知道缘由了。
能出入皇宫,连宫里的下人都对他如此熟悉,被称作祁公子的,就只有北沧的质子祁瑨了。
他是从何时出现的?
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趁着宫女在对祁瑨犯花痴,姜祸水飞快打开面前的酒壶盖子,把早已准备好的粉末撒了进去,在宫女发现之前悄无声息地盖回去。
这一系列动作姜祸水做的很快,几乎只在眨眼之间,而且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面前这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宫女一点儿都没察觉到手上的酒被人明目张胆地动了手脚。
过了一会儿那宫女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看清她的容貌后忍不住皱眉,问:“你是谁?”
姜祸水搬出方才临时想好的说辞,露出一个自以为单纯无害的微笑,“请问茅厕在哪?我第一次进宫,迷路了。”
祁瑨忍不住低头,极为短暂地笑了一下,上前道:“姜小姐如不介意,祁某愿为引路。”
姜祸水没拒绝,点头道:“那就多谢了。”
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好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后,姜祸水不经意地问:“祁公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在祁瑨出声前,她紧接着说了句:“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是迷路了,据我所知,祁公子时常与和熹公主出入皇宫。”
身边之人轻声笑了笑,戏谑道:“姜小姐倒是对祁某十分关注呢。”
“……”
没得到回应,过了一会儿,祁瑨幽幽叹了口气,“我出来透透气。”
他语气中的无奈令姜祸水联想到那时时刻刻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和熹,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
出来散心居然这么巧,刚好跟在她身后?
谁去御膳房散心?
姜祸水才不信。
不过她没追问,忽然感觉身边之人没了动静,回神一看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停下了步子,在她身后几步静静伫立着,笑容平和地看着她。
姜祸水挑了下眉,正要问他怎么突然停下,就见他缓缓抬头,凝视着天空,目光悠远绵长。
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的是那一轮金灿灿的圆月,高高挂在天边,星子散落在离它很远的地方,看起来耀眼又孤独。
八月十五,本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而眼前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却孤身一人居住在远离故国的地方,只能抬头仰望那世间唯一的月满月慰藉寂寥。
少年身姿颀长,月白的袍子有些宽松,清风拂过之时,墨发随风飘动,惯来带笑的脸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显得有些淡漠,当天上孤傲的月映入他眼瞳时,眼前的人宛如下凡的仙人,下一秒就要飞升。
虽说她这具身体才十五岁,但上辈子终究是活过了二十八年的人,上辈子对于这位被北沧送来的质子,她便时常觉得有些怜惜,如今他实实在在站在她的面前,流露出脆弱而迷茫的神色,眼角的痣宛若实质,像随时会顺着面颊滑落的泪珠。
姜祸水说不上心头的感觉,似乎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消去他心头的阴霾,展露笑颜。
姜祸水走近他的时候,心头还有些开玩笑的念头,想着原来古书上记载的君王为搏美人一笑不顾一切的事情倒也不是夸张。
……
“祁公子是在思念你的家人吗?”
祁瑨怔了怔,反问:“思念家人?”
姜祸水点头,笑着说:“虽身处异国,但你的家人一定此刻也与你看着同一轮明月,正在思念着你,盼望着能同你团聚的日子。”
会有人思念他吗?
不会的。
祁瑨摇了摇头,蹙眉不语。
姜祸水没想到听完自己一番话,面前的人反倒更加不愉快,顿了顿,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月饼,放在祁瑨的手上。
这是她刚才离开宴会前顺手拿的,还未来得及吃。
姜祸水想,她似乎可以明白他刚才摇头意味着什么。
虎毒尚且不食子,北沧国的皇室为了保全自己却可以毫不犹豫地推出自己的亲生骨肉,看来皇室中人骨子里流着的血是同样无情。
她能明白,因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见过了太多阴谋算计,但是对于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而言,或许不明白才是更好的吧。
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期待着父皇有一天会来接他回家,相信在自己的国家始终有人惦记思念着他,如此,在孤立无援的异国他乡,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吧?
“如果觉得心里苦的话,就吃点甜的吧。”
姜祸水抬头看着这比她要高上许多的少年,如同长辈一般笑着宽慰道:“甜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哦。”
见他还在发呆,姜祸水催促道:“快吃啊,别发呆,难不成你还怕我在里面下毒啊?”
须臾,甜甜的果香在唇齿间肆意蔓延。
耳边,是女孩在询问他月饼的味道如何。
其实祁瑨并不爱吃甜食,月饼于他而言实在太过甜腻了。
不过他点了点头,说:“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