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妃生辰,圣上本意是阖宫欢庆。
但昭妃坚持在自个儿宫里设个私宴,请两个儿子和慕丫头来吃吃饭就行,圣上也便应允了。
昭阳宫内,慕夕坐在座上,看着桌上满目皆是美食,也没多少胃口下筷子,委实觉得这样的吃饭环境着实有些诡异。
圣上和昭妃娘娘说笑,一提到九皇子容商,圣上夸他两句的时候,昭妃就很快的转移话题,只字不提这个小儿子。
提到六皇子容时的时候呢,昭妃就和圣上一起谈这个儿子,有多么能干,希望圣上多给他历练之类的话,全是一副慈母派头。
初听时,慕夕只觉得这个昭妃可能是对容时偏爱一些,可后来听久了觉得非常不对劲。
那昭妃完全就不在圣上面前提容商,她瞅着九皇子在饭桌上那手上越捏越紧的酒杯,觉得十分诡异,这对母子之间,似有什么不对劲。
用过饭后找了个借口说是出来消食,带着半亭逛起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倒是百花盛放,比昭阳宫里用饭有意思。
走在一条羊肠小径上,九皇子突然冒出来,一手撑住路边的树,用身子拦了她的路,她打量着面前人。
长相与他六哥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只是年龄比容时小几岁,相貌尚未完全长定,心性也未成熟,所以在方才宴席上难以忍受。
这是要来找她麻烦吗?慕夕好整以暇的抬眸看着他,能出什么幺蛾子。
只见容商一脸坏笑的调戏口吻开口道:“六嫂子,你这么好看,嫁给我六哥那个冷面人,不觉得委屈吗?”
慕夕淡定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本来打算息事宁人的想法,本来她是想扮演一个懂事安静的六皇子妃,事事忍让来着。
但是刚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下用饭,出来散散步还能被找到继续找茬。
她眼里闪过一丝冷冽,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伸手抚了抚头上佩的水晶钗子,触手生凉,手感极好,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倒是很是温和,只是眼底不含一丝笑意。
开口道:“是九弟呀,委屈了又怎样,不委屈又怎样,难不成你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九弟,这幅模样,是要为你六嫂我拔刀相助吗?”
容商瞬间变了脸色,与他六哥哥像极了的凤眼眯了起来,话语中夹杂着满满的威胁气息。
“六嫂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慕夕倒也不怕他,正好憋了一肚子难受,眼睛一睁瞪了回去。
“你看什么看,你这是在威胁我你知不知道,九弟将对六哥的满腔嫉妒发泄到自己六嫂身上,九弟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母妃会有多生气呢?”
慕夕歪着脑袋佯装思考,实在忍不住这样平白无故的被人怼,决定还是一了百了,一次性得罪个彻底的好。
又接着开口道:“你说你,这么大了文没成就,武没动静的,母妃夸你六哥怎么了,你有值得夸的地方吗?你找我生什么气呀你!”
“你……”
容商正准备和她算账,容时到了。
他上前一步,挡住慕夕的视线。
慕夕本来正准备好好吵一架怼一怼的愤怒眼神突然被个背影挡住视线,微微一愣。
当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这是……被他护着了吗?
容时一如既往的剑眉星目,看起来气宇轩昂,在慕夕看来,背对着她的背影,更是身姿挺拔。
容时清冷的开口:“容商,凡事点到为止,或者你冤有头债有主。”
伸手轻揽过慕夕的肩膀,对她说:“我们回府。”
容商在后面不甘的嘲讽,大声喊着:“你之前为那个习木和父皇闹成那样,怎么没过多久竟是全忘了吗?六哥新欢旧爱接受起来可真是够快啊!”
马车上,慕夕略带纠结的眼神时不时的瞟向容时。
容时闭着眼睛开口:“想说什么?”
慕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有些结巴的说:“殿下刚才为……为什么要出来?”
容时睁眼与她对视,心下不悦,反问道:“我不该出来吗?”
慕夕被他平静如水的黑眸盯着有些不自在的说:“不,不是,我本来是想借此出出气,反正他也不敢怎么样,我,我可以去找母妃告,告状的。”
容时不说话,只继续盯着她,慕夕沉默一会犹豫的开口:“对不起,殿下,我,妾身不该和九殿下起争执,不该和昭妃告状的。”声音越说越小。
容时沉声斥责道:“确实不该。”
慕夕安静的低着头,细长的手指在帕子上搅来搅去,看着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本未对他抱有期望,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委屈。
慕夕,你真的被师父惯坏了,慕夕暗暗对自己说。
“我才是你夫君,为何不找我?”容时很认真的发问。
慕夕闻言抬起头看他,找你?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满满的惊讶和疑惑,仿佛不解容时,何以如此发问?
又低下头去,“殿下不是有心,心上人吗?我不想给殿下添麻烦。”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容时低笑一声,“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容商最后说的新欢旧爱,我还以为你全不当回事呢。”
慕夕别扭的否认道:“不,不是。”
语毕后半晌无言,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容时,大胆问道:“殿下是怎么想的?”
容时眉宇间冷漠消散了些去,漆黑的眼眸里透出几分郑重。
他沉声说道:“旁人不必再提,你是我妻子,我们会相伴到老,举案齐眉。”
这句话对于一个炙手可热的皇子来说,有一个五品小官女儿的妻子,此话分量已是足够。
慕夕配合的点头感动的应道。
容时心里默默想起容商说的新欢旧爱,暗自苦笑,哪儿来的旧爱,不过自以为是罢了。
一天晚上,容时一身酒气,醉醺醺的进了含晖苑,慕夕瞧见他路都走不稳当,赶紧过来搀扶到外间的榻上。
担忧的说:“殿下,宴席上怎么喝成这样?”
容时一把推开她的手,闭上一只眼睛左右摇头晃脑的看她,“你……你的头……怎么有两个……”
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低声用一种听了让人心碎的声音低低呢喃:“你和他眼睛好像好像。”
慕夕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是同一个人,眼睛怎么会不像。
她慢慢走过去,蹲下来和他对视,问道:“要喝醒酒汤吗?”
容时这时定定的看着她,“你……是不是习木?!”
慕夕心里一惊,对上他的眼睛,并无分毫醉意。
怎么她是哪里不对,让他看出破绽了?这怎么和师父交代?
下一秒容时又笑了,自言自语般开口,“你怎么会是他呢,他于我无意啊。”
“你知道吗?父皇说我是违背常理,对不起百姓,他们好多人都说,我是自毁前程失去自制。”声音带着十足的冷笑。
仿佛觉得那些人对他指手画脚,可笑极了,他的事,何时容得那些人指手画脚,当真是可笑。
容时从榻上自己下来,继续说道:“可他们又不知道!我何尝有过这个资格,他从未给过我,丝毫的念想啊。”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带着淡淡的忧伤。
慕夕有些头疼,怎么没人和她说一声,话少面冷的六皇子容时喝了酒话变得这么多。
慕夕过来扶着他,声音平静极了,“殿下,你醉了。”